第6章
纪书悦捂住心口，僵立原地。
整个人像溺入黄浦江般窒息，黏腻的水声混着密实的喘息，在她脑海中不断放大，击溃她的镇定。
从未有一刻，让纪书悦觉得自己如此难堪。
强忍着视线的模糊，她跌跌撞撞跑下楼，摔倒了也不敢停留……
回到和平饭店，明明屋子里已经送走了很多东西，可到处还是韩东睿的气息。
桌上的派克钢笔是韩东睿惯用的，玻璃柜上存着他最爱抽的雪茄，床上的乳胶枕头，是他亲自选的……
纪书悦颤抖着抱住膝盖，空洞望着窗外。
外贸大楼上的标语直直映入眼底——
‘逐梦外滩，纵情外滩’。
她似乎和这里格格不入。
她不要纵情，只想要韩东睿的深情专一。
但这辈子似乎得不到了，重生一次，却比上辈子还要失败。
真可悲。
凌晨的钟响了三声。
纪书悦做了几次深呼吸，她才忍着心脏的抽痛，摇摇晃晃起身。
“新的一天了，纪书悦，还有六天，你就可以离开了。”
还有六天，你就不会再痛苦了。
从今往后，不要再为韩东睿伤心。
……
天快亮时，韩东睿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酒气，常年抽雪茄的烟草味还和上了馥郁花香。
是蒋雪漫身上的香水味。
颀长的身躯刚靠过来，纪书悦就下意识抓着被子向后逃开。
韩东睿也不恼，睁开迷朦的桃花眼，笑着揉她脑袋，整个人都不太清醒：“就想亲亲你，却把你吵醒了。”
他爬上床，翻了个身，将纪书悦连人带被子，整个圈进怀里。
“书悦，我爱你，好爱你……”
“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寒意，纪书悦无比清醒。
她此刻只觉得讽刺。
刚从蒋雪漫身上下来，澡都不洗，风尘仆仆赶回来说爱她，说要和她一直在一起。
他把她当什么了？
凭什么认为他娶了蒋雪漫，自己还会留在他身边？
口口声声说着爱，难道是良心不安？是觉得说一个‘爱’字，就可以减轻他的罪恶感吗？
纪书悦不知道。
她手脚并用挣脱他，起身来到沙发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就翻开比利时外贸的资料看。
借着工作，她勉强转移了注意力。
韩东睿再醒来，已经是下午。
他揉着酸痛的额角，沙哑着嗓子喊了几声。
“书悦……书悦？”
纪书悦随手倒了杯温水端给他。
韩东睿笑着接过，感叹：“有你真好。”
他伸手将纪书悦抱进怀里，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书悦，生日那天让你不开心了，我定了包厢，叫了几个朋友，给你补办生日。”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拉着纪书悦出门。
进到包厢。
纪书悦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中央的蒋雪漫，原本就不好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当即想走。
韩东睿却被兄弟们招呼着，挨着蒋雪漫坐下，她也被拉着坐到了另一边。
“行啊睿哥，都说你宠妹妹，原来妹妹这么漂亮，难怪你平时藏着不让我们看一眼。这是生怕我们怠慢妹妹啊。”
闻言，韩东睿搂着纪书悦肩膀，把她往怀里一带：“知道就好，她是我的，嘴巴都放干净点。”
包厢里顿时一片哄笑，不少揶揄的目光投向纪书悦。
有人递上请柬：“对了睿哥，下个月我要结婚了，你带着妹妹一起来啊？”
请柬被交到纪书悦手里，其他人的视线却暗暗瞥向蒋雪漫。
纪书悦可是京市的大小姐，人精里长大，怎么可能看不懂他们这出看戏的心思。
只见蒋雪漫嘴边挂着笑，歪头撑着膝盖，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眼中满是挑衅。
纪书悦收回视线，淡淡笑了。
有什么好挑衅的，说句不好听的，蒋雪漫一个没学历没能力，家庭也不强大的女人，给自己提鞋都不配。
只是因为自己曾在意韩东睿，他们才有机会和自己坐在一桌。
现在自己决定放弃韩东睿，这些人对她纪书悦来说，更加什么都不是。
黑色茶几上，烫金请柬，很厚重。
纪书悦没伸手拿，只敷衍冲送请柬的人说：“请柬很好看，祝你幸福。”
话音未落，蒋雪漫就接话：“结婚请柬当然好看呀，书悦妹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这话从蒋雪漫嘴里说出来，羞辱的味道十足。
包厢里顿时一片不怀好意的嘘声。
纪书悦忽然抬头，看向和这群人一起演戏骗她的韩东睿。
盯着他的眼睛，笑意不达眼底：“我也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包厢里静了一息。
韩东睿笑意一僵，但很快恢复自然，宠溺靠过来：“怎么又问这种傻问题？我不是说过吗？这辈子不结婚。”
意料之中的回答。
纪书悦轻笑一声，垂下眼帘，有眼尖的注意到她的情绪，连忙找补。
“嗐！纪妹妹！结不结婚的不就一张纸吗？这五年睿哥守着你，不管多少狂蜂浪蝶扑过来都不动心，他爱惨了你，只要俩人感情好，有证没证都一样！”
众人一听，接连感慨起哄：“就是啊纪妹妹，你都把睿哥吃得死心塌地就你一个，还在乎什么结婚证。”
“你们两个人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能一辈子在一起，睿哥也永远只爱你一个。”
闹哄哄中，纪书悦余光却看见蒋雪漫的手伸进了韩东睿的大腿裤兜，暗暗拨弄。
韩东睿，这就是你的永远只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