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是山匪,我是官眷,请将军放我归家。”</p>
沈菀跪在虎皮地毯上,被雨淋湿的襦裙紧紧裹在身上,一寸寸勾勒出她曼妙姣好的身段。</p>
她冷得发抖,声音自然也带了几分羞颤。</p>
“你说你是官眷,有何凭证?”</p>
上方的男人声色平淡,语气里却透露出几分不容置疑的威压。</p>
沈菀抿了抿唇,却不知该如何解释。</p>
她本是江州同知沈伯游的庶女,父亲升官,举家迁往京都。</p>
嫡母却以带着她不便为由将她一人留在江州。</p>
幸好父亲在京都安顿下来后,便派人来接她入京。</p>
却不料在进京的途中遭遇水匪,父亲派来接她入京的人也尽数被杀。</p>
她和婢女珍香二人九死一生捡了条命回来,却丢了官凭和路引。</p>
不敢再走水路,便绕道山路,哪知又碰到一伙山匪,那山匪的首领是党项人,抓了她献给剿匪大军的主帅。</p>
他们以珍香的性命作为要挟,让她从主帅身边偷出锦州防御图。</p>
帐外噼里啪啦的雷雨声让沈菀的思绪变得清晰。</p>
她现在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p>
“我的官凭和路引,在上京途中丢失了,我......”</p>
“你父亲姓甚名谁?”不等沈菀说完,男人便出声打断。</p>
沈菀心中一突,若报家门,来日恐生事端,女子名声何其要紧。</p>
可若不报家门,又该如何取信眼前之人?</p>
“家父不过一京中小官,说出来恐污了将军耳。我也只是个庶女,此番境遇,实不敢带累了家里。”</p>
沈菀将头埋得愈低,做足了小家子气,恭谨道:“还望将军垂怜。”</p>
哪知男人是个面冷心硬的,只听到他淡淡道:“你既没有官凭路引,也不愿透露家门姓名,那只好先将你关押起来,容后再做处置。”</p>
沈菀一愣,抬头,面露不解。</p>
“又或者,将你送回山匪处,省得外人说本督收了美女,便要徇私枉法了。”</p>
沈菀心中暗骂一句天杀的,她若被送回山匪处,届时没了利用之处,那定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p>
“我叫……王宝钏,父亲王刚是上林苑的一名监事。”</p>
上林苑的监事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沈菀断定眼前的这位武官不可能一一认识这样的芝麻小官。</p>
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祁晏,只见对方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问道:“王宝钏?”</p>
“是。”</p>
“你且去吧。”</p>
沈菀瞧着外面雷声大作,风雨阵阵,却未做片刻停留,起身捞起自己的湿衣服,退出了帐外。</p>
守在帐外的亲卫秦越见她出来,略显惊讶,赶紧进帐。</p>
“爷,咱们就这么让她走了吗?”</p>
“那你说怎么办?”祁晏展开此地的地势图,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问道。</p>
“自然是扣留起来,或是杀了祭旗。”</p>
“军中不留弱质女流,你不知?”祁晏淡淡问道,眼神落在地势图上,“还是你想本督留个滥杀的名声?”</p>
秦越低下头去:“属下不敢,只是朝廷眼下正在与党项开战,早有密报称有党项细作混进了孤山山匪中,属下是怕刚才的女子就是......”</p>
“你是说他们好不容易将细作送进来,结果她什么也没做便走了?”</p>
“这......“</p>
祁晏沉吟片刻道:“你带两个人跟着她,看她去往何处。”</p>
“……是。”秦越挠了挠头,便出了帐。</p>
沈菀从军营出来,撑了把油纸伞在暗夜中踽踽独行,暴雨倾泄而下,道路被冲刷的蜿蜒泥泞,周围的山川渐渐没了轮廓。</p>
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黛绿色的衣摆也沾上了厚重的黄泥,豆大的雨点拍在脸上,冰冷如刀。</p>
沈菀无暇顾及,她紧握伞柄,艰难跋涉。</p>
要偷出锦州防御图,第一步便是要取得对方的信任。</p>
可那山匪女首领说了,祁晏此人十分多疑,且不近女色,但却视民如子。</p>
若她表现得想留在军营,对方定然起疑,说不得立即就将她正法。</p>
还不如以退为进。</p>
欲擒故纵这一招虽烂大街,但胜在好用,只要对方对她产生一丝怜悯,她就能留在军营里。</p>
“哗啦啦!”</p>
望着眼前不远处陡然倾泻的泥石流,沈菀怔然,她庆幸自己没有上前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一丝悲切。</p>
从江州到京都,不过七百里之遥,她却接连遭遇两伙贼人,九死一生。现在又在雨夜里面临自然灾害,眼看就要性命不保。</p>
这是过了几年好日子,老天就看不下去了吗?</p>
沈菀囫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想起前世自己温暖的家,这种天气里,她应该窝在窗前暖绒绒的摇椅里,抱着热腾腾的咖啡,逗着怀里的小金毛,欣赏窗外的疾风骤雨吧。</p>
“轰隆隆——”</p>
一声巨响,天空破开一道口子,白光照亮了远处的层层山峦。</p>
极目望去,羊肠小道,纵横交错。</p>
沈菀惊惧地抓紧手中的油伞,把心一横,脚下一个趔趄,直接摔下了山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