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别难过。」杰克坐到她身边，将她搂人怀中，「先把整个情况告诉我。」
「饭店的财务经理，私吞了饭店的资金……」她深吸口气，缓缓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其实，有没有饭店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可是饭店是哥哥的心血，如果没有了，哥哥的心血也就白费了，我会很不甘心……」
杰克搂着她轻轻拍抚，知道兄长对于她的意义。
她的父母从来不关心他们兄妹的生活，她在学校出了什么事，都是哥哥来处理；哥哥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只是尽心尽力地照顾她，替她被骂、帮她把所有惹出来的事作善后，而她唤之为父母的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从那时候开始，蓉宇才开始收敛惹祸的行为，不再动不动和人打架，虽然她在学校里依然没多合群。
但光是这样，已经够让人感动到想痛哭流涕。全校的师长都还以为她被感化了、转性了，她的导师能导回迷途的羔羊实在太厉害了。但天知道她的收敛，只为了她的哥哥。
不想她哥哥为难，不想她哥哥为了她，老在自己的学校和她的学校之间来回；不想她资优的哥哥因她而耽误学业，不想她哥哥为她付出那么多，而她却什么都没有为他着想……
哥哥，是这个世界和她关系最深，也是唯一一个为她着想，为她付出完全不求回报的人。
「饭店需要多少资金，才能度过难关？」杰克低声问。
「连预备的现金，大概还要三千六百万。」吸吸鼻子，将压力说出来，她好过多了。
三千六百万？他扬唇笑了。
对他来说，那实在是一个小数目。
「谢谢你听我说，我好多了，现在要赶到机场，这阵子，我不陪你了。」她拿下浴巾还他。
「你衣服根本还没干，先在我这里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就算你要处理事情，也得要把精神养好才行。」他把浴巾再包回她身上。
「可是……」
「嘘，不要跟我争，就听我一次，先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嗯？」杰克低头，轻吻了吻她。
「可是……」
「又在担心没衣服好换吗？」杰克挑眉。
蓉宇噘唇，横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这是最容易解决的问题。」这附近满街都是服饰店，还有百货公司，要衣服还不简单。「听我话，先去泡个热水澡，免得感冒，待会儿我会把你需要的衣服放在浴室门口。」
「嗯。」蓉宇点点头，走向浴室。
之后，杰克立刻打电话，先订购一套衣服，包括鞋子，然后又打国际电话回英国，吩咐提姆汇一亿台币到台湾来。最后，再打给人在台中的高桥隆之助，请他帮忙代查一些事，然后才挂上电话。
单纯的资金短缺，问题并不难解决，但凭多年在商场打滚的经验，杰克不认为这件事有这么简单。
究竟是谁会存心想伤害他们兄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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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杰克的半哄半强迫下，蓉宇在饭店里睡了几个小时，杰克趁机又联络了一些事。
等蓉宇醒来，被哄着吃饱后，就坚持要回花莲，杰克只好送她到机场。
「凡事不要急，慢慢来，处理上才不会出错，过两天，我会去找你。」他提醒道。
「我知道，但是……你去要做什么？」虽然告诉他，但不是她寄望他能够帮她，只是单纯倾诉而已。
「我去，当然是为了你呀！」他搂了搂她。「自己的女人遇到难题在受苦受难，身为男人的我，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恶。」她皱皱表情，横了他一眼。
自己的女人？！她答应了吗？他还说的真顺。
杰克只是哈哈大笑。
「你还是别来了，我没空理你的。」在进登机门之前，她回过头说道。
「没关系，我有空陪你就好了。」他不在意地回道。
「我是说真的。」她瞪他，老是不正经。
「我也是说真的。」杰克的表情瞬间温柔似水，伸手抚过她面颊，「别想太多，任何事都有我，我不会让你被欺负的。」这是他第二次说这种保证。
蓉宇望着他，忽然笑了，第一次主动拥抱了他一下，又放开。
「谢谢，就算你只是安慰我，我也觉得很高兴，我走了。」她转身，取出机票、进了登机门，不再回头。
杰克却有点啼笑皆非，堂堂JH集团总裁的保证她居然不信，唉……他该检讨了。
看了看表，快七点了，他该去另一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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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他来到重庆北路上一家幽静的咖啡馆，一进门就看见已经在座位上等他的人。
他走到对方面前，「高鹏宇先生？」
对方挑了下眉，也说着他的名字：「杰克·霍曼，英国人，我妹妹最近在招待的朋友？」
「是。」杰克微笑落坐。
两人各点了东西后，高鹏宇先开口：
「你想跟我谈什么？」高鹏宇原本是没有假期的，不过正好有机会出公差，所以才能答应跟他见面。
「谈洄澜梦士的事。」杰克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人主题，「对于资金短缺的事，你有解决的方法吗？」
「你以什么立场问？」
「我关心蓉宇，不愿见到她担心，更因此吃不饱、睡不好，所以我想知道，在你心里有什么因应的对策吗？」杰克的态度诚恳，因为他是蓉宇最重视的亲人。
「如果没有呢？」
「那么，我就要介入这件事的后续处理。」
「你要怎么介入？」鹏宇挑眉反问。
「那要看蓉宇。如果她要保住饭店，我就替她保住；如果她要放弃饭店，我也会为她留取最大的利益。」他说的很自信，仿佛不论蓉宇想怎么办，他都有办法替她达成。
鹏宇敛眉沉思了会儿。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可以感觉出杰克不是那种空口说白话的人，会这么有自信，表示他的背景应该不简单。
「英国JH集团，你听过吗？」杰克问道。
鹏宇凝起眉，「掌控英国三分之一经济的财团，总裁同时拥有英国世袭的爵位，难道你——」
「是。」杰克点头。
JH，其实就是杰克·霍曼的缩写。
鹏宇惊讶，但脸上却没显出太多表情，反而一脸沉思。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可以请你的朋友查一查，我想他会给你足够的证据。」杰克建议道。
「不用了。」鹏宇摇头，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光，「你怎么会认识蓉蓉？」
「我们是在日本认识的——」他把一年前的事说了一遍，在听到蓉宇被下药时，鹏宇差点震怒地站起来。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蓉宇竟然没告诉他？！
「她觉得自己亏欠你太多，所以不希望你再为她担心，所以，就连高家兄妹找她麻烦的事，她也不曾告诉你。」
鹏宇闭了下眼，沉呼出口气。
「傻蓉蓉……」哥哥本来就应该照顾妹妹，有什么好亏欠的？
「我会知道，是因为我来台湾，就遇过两次。」杰克望着他，「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高胜华似乎特别讨厌蓉宇？」
「我们的关系，相信你已经很清楚，他们三兄妹一直都仇视我们，即使是他们享尽了父亲的关爱，还是觉得我们分走了父亲的注意力，尤其在父亲把饭店给了我和蓉宇之后，表面上我和蓉宇已经放弃了高家财产的继承权，但他们却一直觉得我们瓜分掉他们的财产。」
「就因为钱？！」
「因为钱而闹凶杀的事，并不算是什么大新闻，更何况他们从来不把我和蓉蓉当成家人。」鹏宇冷淡地笑了笑，「高胜华会针对蓉蓉，大概是想让蓉蓉难看吧！」只可惜事与愿违。
蓉宇如果那么好欺负，小时候的纪录就不会那么「辉煌」了。
「如果我没出现，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杰克问道。
「饭店是我和蓉宇共同拥有的，我会尽力保住它。」短缺的资金虽然不少，但鹏宇自认还有办法筹措。
「听起来，你似乎已经找到资金了。」杰克一听就明白。
鹏宇一笑。
不说别人，光是知道这件事的蓝司和罗骥，两人能拿出来的钱，就不只这个数目。
「但是，我想请你把这件事交由我处理。」
「为什么？」
「自己的女人，当然是自己保护。」杰克虽然表现的很随和，但他依然有着当权男人的霸气与傲气。
「饭店的所有权，属于我和蓉蓉，我并不打算让人入股。」他明白地表示，并不想接受他的资金。
有了金钱往来，容易使人际关系变复杂，加上他现在是属于接受的一方，这么一来，蓉蓉也等于矮了人半截，鹏宇绝不会让这种情形发生。
「我会这么要求，不是想得到任何利益，也不是想入股，我只想替蓉宇保住她想保住的东西，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身为JH集团的负责人，几千万的台币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听起来，他是很重视蓉蓉，但他不认为妹妹会接受。
「你问过蓉蓉的意思吗？」
「还没有。」在没有和高鹏宇谈过之前，杰克也不会贸然出面，毕竟鹏宇是蓉宇的兄长、又是饭店实际上的拥有者，他才算是当事人，杰克尊重这一点，行事更不会连这点都分寸拿捏都没有。
鹏宇仔细想了想。
「原则上，我同意你在一旁帮蓉宇处理事务，危机解除后，无论你拿出多少资金，我都会如数归还，但希望你让给我时间，或让我分期摊还。」
「你不需要还——」
「如果你了解蓉蓉，就该知道她的自尊心有多强。」鹏宇打断他的话，「私人感情归私人感情，借贷归借贷，一定要分清楚。」这点他很坚持，因为他不愿意宝贝妹妹心里留下任何歉疚，以至影响她之后的决定。
「好吧，但我不收任何利息，这点希望你答应。」
「好。」双方各退一步。
两人继续针对姚经理的行为作了一番讨论，一个半小时很快过去，鹏宇得回去报到了。
「鹏宇，我在这里，正式向你提出请求，希望你能同意把蓉蓉交给我，我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疼爱她。」杰克正式道。
鹏宇一笑。
「这件事，要问蓉蓉本人的意思，我只希望她快乐。当然，你也得证明你的能力。」就看他怎么帮蓉蓉处理这件事了。
但是，对于他事先知会的举动，鹏宇是欣赏的。杰克轻松口若的外表下，其实有一副精明的心思，否则不会找上他。
「我明白了。」杰克点点头，「那我们再联络。」
「再联络。」鹏宇点头，然后起身离开。
吾家有妹初长成哪！他终于也体会到几个月前，小骥不舍的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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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高层主管忙的焦头烂额，但洄澜梦土的客房生意依然兴隆，但是在工作之馀，所有员工都有点惶惶不安。
姚经理吞占公款、卷款潜逃，让饭店的周转发生困难，大家都在猜，这个月薪水是不是还领得到。
这种情形，郭经理当然也知道了。
「大小姐，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来开个会？」
「开什么会？」蓉宇抬起头，转了转脖子的同时，也喝了口咖啡，让眼神暂时离开报表一下。
「姚经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员工们一定会担心，不知道自己的工作还稳不稳，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订个时间，和员工一起开个会，让他们安心地继续工作。」没有员工，饭店是无法继续营业的。
「嗯。」蓉宇点点头，表示赞成，「那么时间就让你决定吧。」
「我马上吩咐助理安排。」郭经理叫来助理，先订下时间，然后发公文到各处室。
经过这几天的努力，蓉宇和郭经理已经把饭店的帐务完全弄清楚，将现金汇齐后，蓉宇也签了几张票出去付了部分款项，现在最麻烦的，是要怎么妥善应用手上仅剩的现金，才能稳住饭店的经营。
两人又研究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结论。
以将近两千万的现金，要支付四千多万的应付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更何况还有饭店必须支出的费用问题，怎么想都很头大。而且，无论如何分配，若客户不肯给他们多一点时间，饭店绝对无法避开跳票、被告的命运。
蓉宇最不愿意见到的，是饭店被迫停止营业，那样损失不但更大，而且哥哥的心血也就完了。
「大小姐，你先休息一下吧。」郭经理知道情况有多恶劣，但也不忍心看她一直烦恼下去，「反正我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你先到餐厅用餐，顺便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说不定可以想出解决的好方法。」
从饭店出事开始，她就一直是少吃少眠，再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
蓉宇犹豫了下，便点了点头。
「也好。」虽然她没什么食欲，但是让脑袋放空一下，说不定可以想得更清楚一些。
「到二楼去吧，那里比较安静。」郭经理建议。
「谢谢。」蓉宇将桌上的卷宗收整齐，就起身离开办公室。
洄澜梦士的大厅采挑高建筑，米黄色系的设计以大理石为建筑基底，营造出华丽中带有质朴的美感，让人一进就觉得舒适无压力，一、二楼以回旋楼梯相通，餐厅都设在左方，以一整片落地玻璃相连。一楼是欧式自助餐，另一侧则为中式餐厅；二楼则为个人特餐与咖啡部，另一侧为大型会议室。
蓉宇搭电梯下二楼，让服务生替她安排一个偏静的位置，然后点了一客轻食义大利面。
「大小姐请稍待。」服务生恭敬地道。
「谢谢。」蓉宇点了下头，又望向窗外。
不得不承认，她名义上的父亲确实是有些生意眼光的，把饭店位置挑得很好，依山傍水，只要从窗外望去，一边是青绿草皮，一边则可以远眺无际的大海，这项优势，使洄澜梦士的经营变得容易许多。
会来到东部的人，多半是想来看看山和海的天然景观、远离其它城市的喧嚣，而洄澜梦土本身就具备了这项特色，让许多来住过的人，都巴不得有机会再来住一次。当然，饭店本身的周全服务，也是一大特色。
这里有哥哥五年的心血和努力，难道因为别人的贪心，就得全部失去吗？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光听声音，不必抬起头，蓉宇就知道是谁了。
「巧？！」蓉宇没回头，却轻声哼道：「恐怕是有人刻意制造的吧？」有够阴魂不散。
「蓉宇，这次我不想跟你吵架，所以，请你也注意好自己的态度。」高胜华不请自来，还自动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坐。
「态度，是因人而异的，面对什么样的人，我就用什么样的态度。不过你放心，我绝对比你有风度、有礼貌，起码我不会因为说不过别人，就野蛮的动手打人。」蓉宇说的，正是她每次必有的反应。
「你？！」高胜华差点又被惹火。
「蓉宇，胜华只是来跟你打招呼，你也不需要一见面，说话就夹枪带棍的吧？」高胜远接着道，落坐左侧。
「不想弄得彼此不愉快，大可当成陌路人，有些人太多礼了，只会让人觉得可疑。」蓉宇转向他。
「爸花那么多钱让你受教育，不是让你只学会和人逞口舌，而是要你懂得做人做事的道理吧？」连高胜志都到了，落坐最后一个空位。
「我说过，态度是因人而异的。」蓉宇环视三人，视线落在最年长的高胜志脸上。「面对人，我当然讲道理，但如果面对是路边乱吠人的狗，我当然也只好吠回去，免得它听不懂我的意思。」
看这种架式，多像三堂会审，蓉宇再笨也知道来者不善。而她的话，让不请自来的三兄妹都脸色一变。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高胜华质问。
「那就要看你有多聪明啦！」蓉宇端来水杯，轻啜一口，笑了笑道：「我又不是讲古文或者边疆民族的语言，而是浅显易懂的中国话耶！如果你这都听不懂，那恕我格调太低，没办法跟你这种保育类民族沟通。」
「你……可恶！」高胜华脾气一来，站起来就想打人。
「胜华，」高胜志及时喝止。「坐下。」
「大哥，她——」
「你先不要说话，不然，就先到别桌坐。」高胜志很沉得住气。
「好嘛！」想起他们来的目的，高胜华不甘不愿地坐下，撇开脸迳自生闷气。
「蓉宇，就算我们只是普通的客人，你也不该用这种态度说话，更何况我们是兄妹。」高胜志教训地道。
「噗！」蓉宇当场嗤笑出来，「不要拿那副自以为是长辈的口吻来教训我，你们跟我，除了很不幸名义上的父亲是同一个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的哥哥只有一个，就是高鹏宇，至于你们，只能算是我倒霉，偏偏跟你们同姓。」她不客气地道。
「你简直目无尊长，一点礼貌都没有！」高胜远也被惹毛了。
「不高兴我的态度，你们请便，我可不敢勉强你们留下，但是……」蓉宇再看了他们一眼。
「既然你们是有目的而来，就直接开门见山说吧，少来这套有的没的亲戚关系，那只会令人听得想吐。」
她或许不曾真正在社会上打滚过，但还不至于看不出这三兄妹根本是别有居心。
「蓉宇，你真的是愈来愈没教养了。」高胜志皱眉。
「抱歉，我的父母也没教我什么，他们只用吵架做为身教，我当然是有样学样。」没夹带任何「四声字」的国骂，他应该要庆幸是她后天气质修养够好。
「你连爸爸都敢批评，鹏宇真的是太纵容你了。」高胜远非常不以为然。
「总比两位的妹妹，见了人只会撒泼，不是骂、就是动手打人来得好。」蓉宇笑笑地回敬。
「高蓉宇，你说什么？！」高胜华爆怒。
「别吵了！」高胜志喝止道，然后转向蓉宇，「如果你想让洄澜梦土成为法院的拍卖物，就尽管再用这种态度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