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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

    “玩不起的人少开口。”

    那一句嘲讽的话在耳边徘徊了许久。覃七弦坐在自家的门口发呆。来来往往的房客们视而不见地绕道而过,走着自己的路,对此类情况屡见不鲜,早已麻木。覃七弦是个怎么样的女人,他们没兴趣了解,毕竟是普通的主顾关系,当然,也有冲着美色而来的男人,不过大多待不了多久,便被她一阵野蛮的拳打脚踢赶跑了——

    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在背后造谣的原因,那些色鬼不好意思承认被女人海扁,心里的怨全发泄到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上,添油加醋,恨不得覃七弦被吐沫淹死!

    她不是三岁的孝子,也不是情窦未开的小丫头,难道要为宋熙瑞痛苦一辈子?不,交个男友来弥补心灵的创伤多正常,何必把自己看得犹如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今天,被一个傲慢的小子骗去了个吻,可是,她并没什么生不如死的反应,仅仅有几分不服与迷茫。不服是被毕聿耍了,而迷茫呢?莫非,宋熙端翻脸指责她的原因是这个?

    正常的男女交往是什么感觉?她想知道,是不是像以前,熙瑞对她那样百依百顺、呵护备至?还是像毕聿对她的冷嘲热讽、软硬兼施?

    她托着面颊,发呆,继续发呆,昏昏沉沉的脑子越来越不清醒。

    “喂,我这儿没你说的东西。”公寓二楼C座的门打开,毕聿穿着一身睡衣,头发湿漉漉滴着水走了出来,靠在楼梯拐弯的扶手处,淡淡地望着她。

    “没有?”覃七弦霍地站起,“噔噔噔”走上楼,在低于他一个台阶的位置前停下,“不可能,我那里也没有,你这也没有,谁会拿走?除了你,根本没人挪动茶几上的纸!”

    “不知道。”他慢条斯理地拿着脖子上的毛巾擦拭水珠,“你的房子乱得像猪窝,见了也会忘掉。”

    “什么猪窝?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的房间?”她没好气地吼道,“我只问你把我的那些资料挪到哪儿去了?快点给我,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再说一次。”毕聿的神色格外冷冽,“没有。”

    “说谎!”她不信,绝对不信,“你进去了大半天,除洗澡之外根本没做别的,哪有认真去找我的资料?”

    “你怎么知道除了洗澡我什么都没做?”他的一脚踩在和她同级的台阶上,另一只脚稍稍弯曲,向她逼问。

    “我……”他的脸庞,深刻俊美的线条让她呼吸困难,“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到!”进去了半个多小时,出来一副“美男出浴”图,横竖看都不像翻箱倒柜后的状态。

    脚趾头?

    他轻佻地一看她的脚面。

    好怪!她分明穿着旅游鞋,但被他那么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倒似什么都没有穿,局促不安地一缩脚尖,不自然地一下下点着阶梯。

    “嗯?”他发出浓浓的鼻音。

    “看什么看?女人的脚是随便看的吗?”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有个道理,夏天时穿凉鞋,看到脚面并不奇怪,可现在是深秋,再被人贸然窥视就不正常了。

    “我有说什么吗?”毕聿气定神闲地问。这女人分明是心里有鬼!

    “你……不要转变话题!”突然,她的嗓音低了下去,“算我拜托你,快把东西给我,那是重要的资料呀。”下午去公司要给老板过目的,如果弄丢了,加上之前走丢旅客,她铁定被炒鱿鱼。

    重要的东西还四处乱放?烂到家的生活习惯。

    毕聿不胜其扰地转过身,一摊手,“劝你再做一份,我没看见。”

    “毕聿!”覃七弦气得跳脚,“你混账!想找碴尽管说,为什么做这种幼稚的把戏?我看不起你!”

    “都说了没有!”毕聿也动怒了,他很少真的发火,尤其对素来不屑一顾的女人。今天破例向她澄清了N次,她偏偏不信,不信?OK,那就少来惹他心烦!被折腾得精疲力尽的不只她一人,他也非常累,极需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你……你干吗……那么大声?”左邻右舍的房客冒出脑袋看好戏了,挂不住面子的覃七弦一咬牙,委屈气恼地用力一踢他的小腿肚。

    这一次,毕聿没有闪也没有躲,不知是太累还是故意的,总之,恰被她踢个正着!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覃七弦夺门而出,振臂一甩公寓楼的防盗门,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再一次,那些冒头出来看戏的房客们脖子缩了缩,窃窃私语。

    毕聿抬起头扫视一圈,目光如利刃般刺入他们无聊的神经——房客惊惶失措,纷纷关上了大门,缩回保护壳里。

    这女人,够胆子,比他的脾气还大!

    不过话说回来,搔搔发丝,他的确不记得覃七弦所谓的什么鬼资料在哪儿。她的屋子真的好乱,光是整理就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足足三大麻袋……三……麻袋?啊,当时茶几上堆积了一大堆报纸杂志,中间似乎、也许、依稀、仿佛、隐约夹杂了几张写有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然而,全被他当垫手的废纸捏东西用了,之后……肯定当垃圾扔了!

    呃——

    事情水落石出,算是他的错好了。可是,是他的错又怎么样?若没一个脑子缺根弦的女人在一旁制造偶然机会,他想犯错也没机会。再说,三个大麻袋没有被物业管理的大妈当垃圾全部扔了已是幸运,不关他的事,回去睡觉!

    毕聿走到自家门口,转动门把的同时一扭头,透过防盗门的纱窗看了一眼外面阴云滚滚的天空,啧啧,天有不测风云。

    看来,一会儿难免又会下一场雨。

    “漫之旅”——

    这是本市乃至全国规模较大的一家实力派国际旅行社,总部设在纽约曼哈顿,子公司遍及海外,分支细密详尽,订购的交通票据售后服务齐全,以雄厚的资金和庞大的系统做坚强后盾,宣传攻势强劲,员工素质方面的要求也高。例如,基本在职人员都持有三证、身体健康、精力充沛、多才多艺,熟悉旅游业的发展,拥有无与伦比的创新意识……

    大学毕业后,覃七弦一头扎进这家公司工作。

    刚开始是实习生,只能在经理、科长、组长甚至是正式职员的办公室端水、扫地、跑跑腿,后来,随着对工作的一点点熟悉,她逐步进入角色。目前,担任国内江南游线第B组的组长,既是组长,顾名思义负责其他的几个导游。一般来说,凡有重要的团体或外国游客来访,她才亲自出马。事实上,覃七弦很惭愧,她这个当组长的人经常出状况,不是迟到,便是丢三拉四忘了东西,幸好一手提拔她的部门经理徐姐罩她,否则哪能安然无恙到现在?既是如此,徐姐上次也郑重提醒过她,子公司的经理们在接受上级公司考核,期间一旦出现顾客的投诉,不问缘由,一概罢免负责人,她是浪尖上最危险的一个。

    怕什么来什么。

    覃七弦唉声叹气地来来去去打转,传达室的老伯趴在窗台上看着她,一圈一圈,直绕得老眼昏花的他无法辨清事物,不得不出声阻止:“我说……小覃啊,你到底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她咬咬嘴唇,闷不吭气。

    “你不是被科长家的‘阿福’吓怕了吧?”老伯迟疑地问。

    “耶?”听到“阿福”二字,覃七弦敏感地飞快一跳,紧张地左右张望,“张伯,你开玩笑的还是说真的?阿福这会儿还在睡觉,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唉唉。当然是说笑。”张伯笑眯眯地招招手,“你怎么离我老人家那么远?人的年纪一大耳朵就不灵光,听东西很费力啦!”

    “呼……那就好。”她喘了口气,哀怨地吐苦水,“张伯你不是不知道,那条狗真是狗眼看人低,仗着主人襥,自己也横得像什么似的,见我就咬,不分青红皂白!”

    “它本来就是一只狗,看人不低也得低,何况,上次有好好的门你不走,非要翻墙,它不咬你咬谁?”张伯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张伯,你还为它说话!”覃七弦越发委屈,“公司关了门,我想进去又不愿惊动你,翻墙最方便嘛!”

    这丫头根本没有意识到错啊!

    张伯花白的胡子撅了撅,不晓得该说她点什么才好,“你呀,年纪也不小了,做的事儿却像个没长大的娃娃。”

    “她这是明知故犯!”一个邪里邪气的嗓音钻出来。

    “啊?”覃七弦和张伯异口同声地叫唤,一致地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小卜,不要这样吓人好不好?”张伯也抗议了,别看他眼下只是个看门人,在公司也算资历深的保安部三朝元老,卜科长退休的老爹还要称他一声“大哥”,何况一个他看着长大的黄口小儿?卜科长倚仗老爸在公司的人脉拿饭碗,不做实事,成天游手好闲地里外打转,道听途说,寻思人家的私事,一旦抓住了小辫子就作为威胁的利器。所以,不少人在背后给卜科长起了绰号——“不是人”,因为,他的大名叫做:卜士仁。

    卜士仁双手环胸,冷嘲热讽地说:“覃大组长,终于记得准时来公司了?”

    覃七弦爱理不理地哼了哼。

    这个姓卜的纨绔子弟曾一度狂追她,被拒绝后,便和那群无赖的行径一般,多次暗中诋毁于她,以达报复目的。所以,每次双方一见面唇枪舌剑一番,已是见惯不怪。

    “张伯,我进去了,回头再和你聊。”此刻,她的心异常烦躁,紧绷的身体快要到达极限,一会儿得去买包烟抽,也好趁机压惊。

    “你站住!”卜士仁挡住了她的去路。

    “闪开。”她没多余力气和他争。

    “你这是什么态度?”卜士仁挑挑眉,痞痞地一扬嘴角,“我怎么说都是你上司,公司的规矩,上下级之间的礼仪有严格界定,你身为组长,不会不知道吧!”

    “科长?”她一声嗤笑,“进了这间大厦以后,你是我上司没错,不过现在没有,我的脚仍在外面,你什么都不是!”

    “覃七弦,趁着徐经理没有上调,继续嚣张吧!”卜士仁恼羞成怒地一点她的鼻尖,“看你得意到几时!”

    “你说什么?”覃七弦一瞪眼。

    卜士仁笑得诡异极了,“宣传栏贴出了公告,上下员工都清楚的大事,你不知道?覃组长的消息是不是太闭塞了?”

    “小覃,徐经理要调往美国的总公司。”张伯惊讶地拍拍她的肩,“这件喜事,你们昨天晚上去玩她也没有泄露?”

    难怪徐姐会请了大伙去KTV闹腾!

    覃七弦后知后觉地一拍头,昨天一直处于迷茫状,糊里糊涂跟着大伙一顿吃喝,接着匆匆回家,碰到那个不速之客,然后,在医院折腾大半夜,早上办理了挂失手续,好像真的没注意同事们当时聊什么,也许人家从侧面提到了——通常,公司人员不管迁升还是离职,习惯提前给大家先放风,省得太过突然。然而,她竟迟钝得什么都没发觉。失败,好失败,徐姐对她那么好,她却一点不在意徐姐的前途!

    上调到远在纽约的总部?

    多好的事啊,被越级上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发展潜力无穷,前程似锦。不似她,浑浑噩噩过日子,恐怕一辈子都没什么出息了。不过,话说回来,徐姐一走,公司里就没有几个和她说得来的人了。

    “怎么,意识到大事不好了?”卜士仁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失落,穷追猛打。

    “关你屁事。”她翻个白眼给他。

    同是男人,为什么会有天壤之别?宋熙瑞温柔博雅,宋熙端开朗活泼,而公寓新来的学生房客——毕聿,尽管嚣张傲慢,的确胆色非凡。不然,Z大风云人物之首的施晶晶不会为他一再妥协,初次见面的宋熙端不会对他另眼相看,华风大学的女生也不会被他迷得即兴写下回文书,被他耍得团团转犹不自知。

    反观眼前的家伙,一副小人得志的丑陋嘴脸。

    同是“斗嘴”,毕聿的话字字如针令她无法喘息,而卜士仁无聊得令她昏昏欲睡。没错,毕聿是言行恶毒,没有绅士不绅士的一套风度,可是直来直去,比这个背后算计人的伪君子好上几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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