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白瓷镇是大夏王朝边陲小镇。</p>
小镇盛产瓷器，结合当地特殊的白泉与土壤能烧出独一无二的瓷。</p>
精如美玉，温滑细腻，如美人肌肤，故而名为美人瓷。</p>
烧美人瓷的官窑对面是赏金堂，赏金堂是大夏朝专门用来悬赏恶人的地方。</p>
也是那些走江湖的刀客和剑客赚取盘缠的宝贵之地。</p>
赏金阁里。</p>
青帽小厮不断地耍弄着几块碎银。</p>
家里花了三十两银子，终于给他弄了这么个有油水的营生。</p>
短短三天，已经赚了足足三两碎银。</p>
要是这么干下去，一个月就能回本。一年就能赚三百多两！</p>
三百多两，足以在城西买一块地皮，盖有两间厢房的小院，娶个不错的婆娘。</p>
要是再多赚些，将那翠香楼的小玉给赎出来还能多个侍妾。</p>
想到此，青帽小厮忍不住伸手揪着着嘴边的小角胡子，满面春风。</p>
“吱呀”一声，门开，走出一个少年。</p>
“咣当”一声，他将竹竿上的两个包裹放在了桌上，然后伸手指着小厮背后的两个画像。</p>
“镇山虎王奎，刀女洛英。”</p>
青帽小厮解开包裹，果然是两颗人头，扯下悬赏画像一对照，提着人头便去了后台。</p>
不多时，便拿着一个放着银子的托盘走了出来。</p>
“一共二十二两。”</p>
少年皱眉道：“男的十三两，女的十两，一共二十三两才对。”</p>
青帽小厮脸色一冷，伸手拿起一块碎银。</p>
“现在一共二十一两。”</p>
少年盯着他，青帽小厮也眼睑低垂地斜视着他。</p>
赏金堂是官府的营生，有几个人敢造次？</p>
他虽然不是官府之人，但多多少少也是在为官府办事。</p>
别说这衣衫单薄的少年，就是那虬髯的大汉，扣了也就扣了。</p>
相视片刻，少年果然垂下眼睑，拿起了桌上的碎银和小布袋。</p>
青帽小厮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p>
走江湖的就是走江湖的。</p>
“我只要二十两就够了。”</p>
少年又留了一块碎银，将剩下的都装进了口袋。</p>
青帽小厮露出喜色，偶尔也会有开眼的赏金客懂得讨好他们。为的就是等新的悬赏令发布的时候，第一时间接到难度小，油水大的任务。</p>
这小子年纪不大，倒还算有心眼。</p>
青帽小厮伸手拿起了桌上的碎银。</p>
这一刹那，异变突起。</p>
“砰”的一声，一把锈刀钉穿了青帽小厮的手，将他的手掌死死钉在桌面上！</p>
血顺着桌子流淌，青帽小厮大叫。</p>
“你！啊啊啊——”</p>
红帽小厮匆匆从后台走出，看到少年后面色微变，急忙道：“您还没给牌子。”</p>
赏金堂的任务分级，从上到下，是天、地、金、银、铜、铁、木，七个等级，对应等级接对应七种难度不同的任务。</p>
“操蛋。”</p>
少年不悦地骂了一嘴，摘下脖子上的牌子丢了过去。</p>
银光闪闪的牌子上，雕刻着两字“王五”。</p>
青帽小厮看到牌子，面色惨白。</p>
银牌赏金客！</p>
白瓷镇地处偏僻，往年最厉害的也不过是铜牌赏金客，可这几年却接连出了足足五个银牌赏金客，分别是：“孙玄”、“张皓”、“刘剑”、“宋一”、“王五”！</p>
红衣小厮急忙翻开册子，将“王五”的名字登记上，恭恭敬敬地将牌子推了回去。</p>
“王大师，恭喜您，只要再完成一次任务，您就能接金级悬赏令了。那时，我们也会将您的画像传遍大夏朝所有赏金阁，不论您到哪里的赏金阁，都会有专人接待。”</p>
少年收回牌子，转身便走。</p>
“等等……您的刀！”</p>
红帽小厮勉强笑笑，尴尬地指了指青帽小厮。</p>
他的手还被钉在桌上，血已经淌在了地上，此刻面色发白。</p>
少年忽然笑了，“送给你。”</p>
说完他便大步离去。</p>
红帽小厮笑的比哭还难看。</p>
送？</p>
一把锈刀，扔路边都没人捡。</p>
“唉，你怎么招惹如此厉害之人。”</p>
红帽小厮微微一叹，伸手抓在锈刀上。</p>
“他……那么小……谁知道他是白银赏金……”</p>
“刷”的一声，锈刀抽出，血迹向上，直奔天花板。</p>
刀光突然一闪，那半空中飞起的血迹，竟稳稳落在了刀面上。</p>
青帽小厮震惊地看着红帽小厮。</p>
红帽小厮将锈刀放在桌上，道：“咱们这种人啊，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混口饭就行了。何必和这帮要钱不要命的人过不去？</p>
再说，你想从他们口里挑一口肉出来，就得有那眼力劲儿。咬人的狗是不叫的，他什么也不说，你就给他。他要真说了什么……”</p>
“怎样？”</p>
“要么是个怂得提不起裤子的软蛋，要么就根本不是亡命的，这两种，你都可以欺负欺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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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赏金阁，少年一路顺着官道来到城西一间门牌生锈的医馆。</p>
牌匾上有四个掉了漆的大字：起死回生。</p>
少年推门走了进去，里面坐着一个肥胖的老妪，桌上放着一个牌子写着名字：阎王惜。</p>
老妪腰和水桶一样粗，脸上交错着深可见骨的刀疤。</p>
看到少年，她笑了笑，随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瓶子丢在桌上。</p>
“三颗。”</p>
少年将布袋丢在桌上，“二十两。”</p>
老妪一愣，“那可不行。”</p>
说完伸手便拿药瓶，少年一把按住，她的手腕，“欠你几天。”</p>
“把你命借我，过几天还你行不行？”</p>
她怒哼一声，一把扯开少年的手，从药瓶里倒出一颗漆黑的药丸，重新将药瓶丢给他。</p>
“能支撑二十天。”</p>
少年脸色铁青，转身便走。</p>
阎王惜突然起身在少年的屁股上用力捏了一把。</p>
少年大怒，回头两根手指直插她的双眼！</p>
阎王惜竖着手掌，稳稳挡住了他的指头。</p>
她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眼睛眯成了月牙。</p>
“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没钱了，和老婆子我睡一晚，我白送你三颗。”</p>
“滚。”</p>
少年怒骂，带着最后一颗丹药出了门。</p>
阎王惜大喊，“雏儿，有时间再来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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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热闹的街市，来到白瓷镇最西边的马场。</p>
马场的角落有一间茅屋。</p>
少年推开茅屋，一个少女正站在小板凳上搅动锅里的清粥。</p>
“顾十一！”</p>
少女欢呼一声，跑了过来，她的脑袋上包裹着一层厚厚的布，挡住了眉毛，只露出一对眼睛。</p>
少年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从衣服里摸出两颗糖。</p>
“孽孽，今天吃什么。”</p>
“粥。”</p>
“有咸菜吗。”</p>
“有。”</p>
少年松了口气，喝粥的唯一乐趣，大概就是那一口咸菜了。</p>
他张开双臂，四仰八叉地躺在茅草上，随手扯下胸口的银牌，丢到角落。</p>
角落里还有四个一模一样的牌子，分别刻着“孙玄”，“张皓”，“刘剑”，“宋一”。</p>
少年盘膝而坐，调理身躯。</p>
一股微风从少年丹田涌出，吹动他的身躯。</p>
孽孽一边熬粥，一边看着少年呢喃自语：</p>
“凡大夏武师皆以武入天道，争仙人之机。武师分十品，三品养气血，四品生真气，六品气源流。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突破瓶颈吗？”</p>
“和师父说的一样，想要突破，就得有机遇。”</p>
少年睁开眼睛，少女已经将老旧的铁锅端到了地上，取来碗筷，一碟萝卜咸菜。</p>
锅里沉淀着不多的小米，几根青菜叶子，少女将清水舀到碗里，又将为数不多的米盛到了少年的碗中。</p>
顾十一一把夺过了她面前的那碗清粥。</p>
“还给我！”孽孽急忙伸手去夺。</p>
顾十一举起碗，道：“我不饿。”</p>
“不行，你正长身体，还要出去杀人，你应该吃米。”</p>
“我吃过了。”</p>
“什么时候吃的？”</p>
“杀人的时候。”</p>
“我不信！”</p>
“真的！”</p>
……</p>
吃过饭，少年小心翼翼打开了孽孽头顶的布条。</p>
她的眉头上竟然有第三只眼睛！</p>
斜着生在眉毛上方，妖异诡谲。</p>
那眼睛眨了眨，忽然变得通红，孽孽捂着眼睛将头垂在地上。</p>
豆大的汗珠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p>
顾十一拿出那瓶丹药递给她，孽孽吞了一颗，第三只眼睛的红光逐渐散去，最终缓缓闭上。</p>
她就像洗了一个热水澡，浑身大汗地躺在地上就那么睡着了。</p>
顾十一走到角落里拿出了一把银色短刀，躺在了地上。</p>
他姓顾，师父捡到他的时候，脖子上有块“顾”字玉佩，怀里还有这把银刀。</p>
师父好赌，早把玉佩当了，要不是死的早，这把刀也肯定也要被当掉。</p>
因为用他的话说，回不去的家，有什么也没用。</p>
孽障也是师父捡的。</p>
在一户有钱人家的院子外，一个肥婆送出来的，骂她是孽障，丢到了河边。</p>
师父喝醉酒在河边撒尿，顺道捡回来了。</p>
所以名字就叫孽障。</p>
师父死了五年，顾十一照顾了孽孽五年。</p>
一只小手忽然伸过来，顾十一偏过头，孽孽醒了。</p>
“又想身世？”</p>
“没想。”</p>
“那你对着刀发呆。”</p>
“这刀是银的，明天当了，咱俩吃顿好的。”</p>
“不要。”</p>
“你不想吃肉？”</p>
“肉有什么好吃的，能有我腌得萝卜好吃吗？”</p>
顾十一笑笑，伸手将孽孽搂在怀里。</p>
“天底下最好吃的就是孽孽腌的萝卜，又咸又酸。”</p>
孽孽回抱着他，露出笑容。</p>
“今天杀了梅长宫的人。”顾十一忽然道。</p>
孽孽手一紧，沉默片刻，道：“要开始了吗？”</p>
“嗯，总归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p>
“我们……会死的……”</p>
“人都会死的。”</p>
气氛变得十分压抑，顾十一转移话题道：</p>
“你这个月的药还差一颗，明天我看看城里有没有赚钱的营生。”</p>
“……”</p>
“今天杀了一匹马，把它拖回来就好了，这样你就能吃肉了。</p>
“……”</p>
“早点睡吧，孽孽。”</p>
“顾十一，我们就不能逃走吗？”</p>
“我们已经逃了很久，我不想再逃下去了。”</p>
“我们……能死在一起吗……”</p>
“不知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