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星漫调整好了情绪，才走出警局。</p>
她低着头拿着手机叫网约车，突然脚下一顿，看到了那台红旗，还停在原地。</p>
车顶落了一层薄雪。</p>
车内的男人似乎看到了她。</p>
车窗降下。</p>
“还好吗？”男人的嗓音给这冰天雪地添了一抹柔色。</p>
沈星漫鼻尖一酸，看了看四周，“京臣哥，你等他吗？”</p>
她自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周京臣是在等她。</p>
车内的男人安静了半秒，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我等你。”</p>
他语气和缓，宛若长辈，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p>
沈星漫一怔，下意识认为他是出于长辈的关心。</p>
心头一松。</p>
沈星漫坐进车内，车门关上，暖檀香侵袭而来，源自男人身上的气息，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p>
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彻底放松。</p>
沈星漫轻轻吐出了一口气。</p>
红旗车平缓的往前开。</p>
车内太过安静的缘故，沈星漫侧着脑袋，意识陷入昏沉。</p>
触感微凉的手落在她额头。</p>
沈星漫睁眼的一瞬间，那只漂亮的手，从她额头上挪开了，“你发烧了。”</p>
沈星漫低低喘息了一声，被领口包裹着的脸蛋发红。</p>
“我没事，送我回学校就好，京臣哥。”</p>
周京臣长腿交迭，不容置喙，“去我住处，老李。”</p>
沈星漫还想反驳些什么，闷着鼻子咳嗽了两下。</p>
这下，她真没力气反驳了。</p>
身体开始发热，万幸车停了。</p>
沈星漫是低烧，还能直立行走，她第一次来周京臣的住处，就在清北内的私宅，距离她的宿舍楼出奇的近。</p>
早前就听说周京臣在学校里有私宅，原来不是传闻，只是周京臣鲜少在这边居住。</p>
一楼大厅，沈星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眼皮不自觉的往下沉。</p>
“医生在来的路上。”</p>
周京臣端了一杯热的草莓牛奶，“或许你喝这个会好些。”</p>
接过杯子时，沈星漫一边道谢，一边多看了一眼周京臣。</p>
刚才车内光线昏暗，她看的不算清楚。</p>
大厅内暖色的光线，让她看清了面前的男人。</p>
脱去了黑色呢子大衣，里面是一件黑色丝质衬衫，质感极佳，将他肩线衬托的宽阔，收紧的腰腹，完美的倒三角身材，让人浮想联翩。</p>
沈星漫和周京臣虽然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对他的了解并不多，那会她还很小，记忆更不算深刻。</p>
突然之间这么近距离的看他，沈星漫手一抖，拿稳的杯子晃了两下，从掌心滑落。</p>
“咝……”沈星漫站起身，牛奶温度不算烫，只是事发突然，低低惊呼了一声，“对不起，我……”</p>
“一杯牛奶而已。”</p>
周京臣蹙眉，大掌包裹住她大腿被浸湿的位置，“烫到了？疼不疼？”</p>
男人的手掌极大，轻易就裹住了她整个大腿部分。</p>
沈星漫一怔，微微抬头，周京臣近得她甚至能嗅到男人发间淡淡的馥郁茶香。</p>
似乎是绿茶的洗发水味道，出奇的好闻。</p>
挟裹着男人身上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扑面而来。</p>
沈星漫脑袋里一阵眩晕，下意识攀住了他肩膀。</p>
周京臣身形一沉。</p>
沈星漫呼吸滞了滞。</p>
她感觉自己的体温更烫了。</p>
周京臣身上的气息，令人上头的好闻。</p>
抬眸，那双好看的唇，近在咫尺。</p>
唇形分明，并不算太削薄的唇，下唇饱满。</p>
看着就……很好亲的样子。</p>
一想到面前的人，既是自己的长辈，也是自己的教授，她居然对周京臣产生了一秒的非分之想。</p>
羞耻感袭遍全身。</p>
额头更烫了。</p>
感受到沈星漫呼出来的热气，周京臣垂眸。</p>
不太明亮的光线中，唇角微弯。</p>
花园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动静，然后是一阵脚步声。</p>
是谁来了。</p>
沈星漫慌忙松了口。</p>
周京臣扶着她手臂，令她勉强坐稳身形。</p>
对话声从门外传进来。</p>
“你真的看到京臣带女人回来了？是不是那个狐狸精？！”</p>
“不是的老爷子，是……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不是那个狐狸精。”</p>
“很漂亮的姑娘？这半夜三更的带姑娘回家……快扶我进去！我要当场捉奸！给这姑娘一个名分！”</p>
“我——”沈星漫一听到这个熟悉的老者声音，如坐针毡。</p>
嗖地从沙发上站起来。</p>
低烧让她有些眩晕。</p>
周京臣沉眉，作思考状，顺势扶着她手肘。</p>
沈星漫才站稳身形，大门就从外面被人推开。</p>
砰一声巨响。</p>
沈星漫抖了抖肩膀，做贼心虚般闪身到了周京臣身后。</p>
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虚，仿佛偷吃糖被家长捉到的小孩，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可就是莫名的……心虚。</p>
沈星漫紧紧揪住周京臣的衬衫布料，心跳如雷。</p>
推门进来的周爷爷，恰好看到这一幕。</p>
“好啊你，周京臣，大半夜的带小姑娘回家！”</p>
周爷爷步履如风，来叔压根追不上周爷爷的脚步。</p>
“老爷子，您慢点！”</p>
周京臣睥了眼身后仿佛一只小鸡仔，缩着脖子，脸在暗色的光线中，红得发烫的沈星漫。</p>
嘴角微微上扬。</p>
宽阔的身躯挡住她的身形，看向来人。</p>
“爷爷，这么晚外面还下着暴雪，你这老寒腿等会就开始疼了。”</p>
周京臣和周爷爷亲近，十六岁那年去德国后，一直陪在周爷爷身边，比周父还要亲近。</p>
“你还担心我这老寒腿？我天天惦记着你的婚姻大事！你满脑子都是那个狐狸精！都快奔三了还没着落！我是茶不思饭不想！每天盼着你娶妻生子，安定下来，你倒好！没良心的！龟孙子！”</p>
周爷爷吹胡须瞪眼，一边说着一边到处乱瞄，搜寻小女娃的身影。</p>
来余说的漂亮小女娃呢？</p>
周京臣似笑非笑，“爷爷，我是龟孙子，您就是鬼爷爷了！”</p>
“你还敢顶嘴！”</p>
周爷爷抄起拐杖就打向周京臣的腿一侧。</p>
沈星漫还躲在周京臣身后，周京臣下意识侧了身，护住沈星漫。</p>
沈星漫始料未及，脚下踉跄了下，从周京臣身后跌了出来。</p>
低呼一声，屁股还没着地，手腕就被一只宽厚大掌抓住。</p>
失控的视线又重回正轨。</p>
沈星漫脑袋里还没昏沉两秒，就听到周爷爷的声音：“小漫？！你大半夜的怎么会在这？！”</p>
在沙发落座，家庭医生为沈星漫测量温度，周京臣慢悠悠斟茶，为周爷爷倒了一杯，茶香四溢，沈星漫的心情就如同开水壶里沸腾的水。</p>
咕咚咕咚冒着泡，血液都在沸腾。</p>
“三十八度，低烧，喝个药贴退烧贴，休养两天不要受风就好了。”</p>
家庭医生配了药，沈星漫想拿退烧贴，一只手快她一步拿了起来。</p>
周京臣撕开了包装，拿出了袋子里的退烧贴。</p>
为了避险，沈星漫特意坐的比较远，隔着两个位置的样子。</p>
沈星漫怔了怔，刚要把脑袋凑过去，周京臣起身，他人高腿长，一步就走到了她面前。</p>
“别动。”周京臣嗓音温和。</p>
下一瞬，冰凉的退热贴落在额头上，减缓了炙热感。</p>
只是脸颊还发烫得厉害。</p>
“谢谢……京臣哥。”沈星漫垂眸，两只手的手指搅在一块，乖巧懂事喊了声，像个被长辈夹菜的小朋友。</p>
“咳咳……”周爷爷喝了口茶，放下茶杯，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p>
来叔站在老爷子身后，一眼就看出了老爷子的心思。</p>
“老爷子，您还记得吗？当初和京臣有婚约的正是星漫小姐，可惜后来被兰玉改了，不然现在星漫和京臣孩子都能打酱油了。”</p>
沈星漫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来叔？您说什么？”</p>
来叔慈祥一笑，“当时你年纪小不知道，两家本来给你和京臣订了娃娃亲，兰玉找到周家，说你和京臣年纪差太多，就改成了屿池，和你同岁，你父亲当即就答应了。”</p>
沈星漫怔怔的，琥珀色的眸底满是迷茫，扭头看向周爷爷，“爷爷，这是真的吗？”</p>
周爷爷捏拳咳嗽了声，“你大晚上的怎么在京臣家里？小漫，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以后要嫁人的，要是被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爷爷送你回去。”</p>
沈星漫站起身，看了眼周京臣，“谢谢京臣哥，我跟爷爷走了。”</p>
“嗯。”</p>
沈星漫走到门口，被周京臣叫住。</p>
“外面风雪大，你宿舍有一段距离，穿我的衣服。”</p>
周京臣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朝她走来，沉甸甸的大衣披在了她肩头。</p>
原来男人的衣服这么沉，沈星漫的小身板差点要被这衣服压倒。</p>
来叔的视线在两人身上飞快转动。</p>
外面的雪停了，这里距离宿舍也不过几百米。</p>
“来吧孩子，爷爷虽然老了，但还是能保护你一段路的。”</p>
沈星漫被周爷爷逗笑，走上前挽起周爷爷的手臂，和周爷爷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里。</p>
“小漫，这么晚了怎么跑了出来？”</p>
走了一段路，周爷爷听到沈星漫咳嗽，站定下来帮她掖紧外套，看她里面还穿着睡衣，周爷爷皱了皱眉。</p>
沈星漫迟疑了几秒，思索着找什么借口。</p>
周爷爷：“小漫，不许骗爷爷，爷爷早就看出来了，你是去找屿池的，对不对？”</p>
沈星漫有种被戳破心事的感觉，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突然米缸被打开，她还来不及藏身，就被捉了个现形。</p>
沈星漫低下头，嗫喏：“什么都瞒不过你，爷爷。”</p>
周爷爷得意的笑了声，拍拍她手背，“你们这些小年轻，嫩了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你们在想什么。”</p>
周爷爷又问：“他又闯祸了？大半夜打电话给你去擦屁股？”</p>
就连周爷爷都知道，更别提学校里的人了。</p>
男生那句‘舔狗’在耳朵里嗡嗡回响，沈星漫心脏无法描述的难受，像是被划伤，又被塞了一团血。</p>
清凌凌的又冷又疼。</p>
沈星漫缩起脖子不吱声了。</p>
周爷爷叹息：“小漫，你如实回答爷爷，你真的喜欢屿池到这个地步，甚至失去了自我吗？”</p>
“爷爷不懂你们小年轻的恋爱观，但爷爷认为，即便是相爱的两个人，也不能忘了做自己，也不能忘了爱自己，不管别人爱不爱你，你都要好好爱自己。”</p>
大半夜跑出学校去给周屿池擦屁股，实在是危险。</p>
难怪周京臣会生气。</p>
沈星漫低低着头，乖乖听训，也不顶嘴，闷声应着：“爷爷，我知道了，您说的对，我不该大半夜独身一人跑出来，遇到危险时对自己的不负责任。”</p>
周京臣不顶嘴，但毒舌，周爷爷每次骂周京臣，都被这孩子不动声色还嘴，周爷爷生闷气又无法反驳，周屿池倒是不让他生气，也不顶嘴，直接发脾气，被兰玉养成了一个小霸王，无法无天。</p>
周爷爷越看沈星漫越喜欢，他要是有这么一个孙女，恨不得捧在手掌心疼，天上的月亮也给她摘下来。</p>
周爷爷叹了口气，道：“我是反对你们的婚事，屿池这孩子心思不坏，就是还没定性，和你不是良缘，但你喜欢，爷爷也顺从你的心意，绑也绑着屿池跟你成亲拜堂，你放心，强扭的瓜不甜，爷爷也给你拧下来。”</p>
“爷爷。”</p>
沈星漫突然站定脚步。</p>
周爷爷眨眨眼睛，“小漫，怎么了呀？”</p>
沈星漫脑袋里昏沉，又无比清晰。</p>
注视着周爷爷的眼睛，沈星漫红唇开合，道：“爷爷，我想取消婚约。”</p>
不是询问句，而是陈述句。</p>
沈星漫从小到大都很乖巧，长辈叮嘱的话说一不二，都会乖乖照做，是大院里乖小孩的模范，成绩优异，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p>
所以当听到沈星漫说出这句话，周爷爷第一反应脱口而出道：“你要和谁取消婚约？”</p>
沈星漫注视着周爷爷，又喊了一声：“爷爷。”</p>
周爷爷这才反应过来，曲起手指在脑袋上敲了一下。</p>
睁大了眼睛，仔细端详了沈星漫好半晌。</p>
来叔站在身后一米多的位置，看着老爷子站定脚步，好奇两人说了什么。</p>
“你的意思是，跟屿池解除婚约。”</p>
沈星漫点了点下巴，姿态干脆而决然，乖巧敛眉道：“嗯，爷爷，我想取消婚约，本来打算找个正式场合告诉您的。”</p>
“是……”周爷爷瞄了一眼周京臣的私宅，道：“是喜欢上谁了？”</p>
沈星漫摇摇头，道：“爷爷，我只是觉得您说得对，点醒了我，有些东西，是不该强求。”</p>
“强扭的瓜太苦了，我不想扭下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