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星漫第一次来周京臣的公司。</p>
除开周教授这层身份，沈星漫对于周京臣的了解，都来自于学校里女生的口中。</p>
什么‘慈善家’‘现金流大佬’，总是能时不时听到这样的赞美，放在偶像剧里都略显浮夸的程度。</p>
步入现代化设施的大楼，全人工智能的高科技，沈星漫轻轻吸了口气。</p>
饶是见过不少世面，还是被这栋大楼的高科技程度为之惊叹，机器人已经是标配，她走进来感觉自己就像原始人步入了现代社会，一切都非常新奇。</p>
找到前台，报了名字，前台小姐姐笑吟吟帮她打给了董事长办，挂断电话后道：“沈小姐，这是周董的私人电梯卡。”</p>
沈星漫一怔，接过电梯卡，道了声谢，在几个前台小姐姐的目送下，朝着周京臣的私人电梯走去。</p>
电梯缓缓上升，停在金色框的楼层，电梯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职业装，低马尾梳得一丝不苟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出头，气质精干。</p>
沈星漫一怔。</p>
“沈小姐？我是陈妍，董事长现在谈公务，请您随我来。”</p>
董事长办公室隔壁有一间小休息室，一墙之隔，门虚掩着，沈星漫隐约能听见隔壁办公室的谈话声，她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尽管踩在柔软的地毯上。</p>
茶水上来，沈星漫低低道了声谢，俯身去端起茶水时，看到透明玻璃桌上放着的时报。</p>
头条印着许多张照片。</p>
虽然不比手机上清晰，沈星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p>
照片上是她和周京臣。</p>
她站在学校门口，上了周京臣的车。</p>
她在周京臣住处附近下车，因为低烧脑袋眩晕脚步不稳，被周京臣搀扶了一把。</p>
甚至还有……她和周京臣在室内大厅的照片。</p>
这个角度和姿势，俨然像是她和周京臣拥吻。</p>
杯耳微热，沈星漫感觉全身的血液迅速上涌。</p>
她平时遇事挺冷静的，可没有告诉过她，遇到绯闻该怎么处理。</p>
直到隔壁办公室传来一句：“新能源项目准备推进，这个时候出了绯闻，恐怕会影响到子公司上市。”</p>
后面说了什么，沈星漫再也没听清。</p>
“久等了。”</p>
回过神，沈星漫顺着皮鞋往上，周京臣穿了一件黑色真丝衬衫，十分贴合身材。</p>
难怪学校里女生都说‘是福不是祸，是周躲不过’，一语双关，既是说周屿池，更是暗指周京臣的美貌。</p>
沈星漫捏着报纸的手一紧，“京臣哥。”</p>
她迅速将报纸收到身后。</p>
周京臣眸光微敛，在她对面落座，“漫漫找我？”</p>
他语气温和，沈星漫反而更紧张。</p>
低着头，咽了咽唾沫。</p>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p>
她找回一丝思绪。</p>
到底是谁拍了这样的照片？</p>
仔细想想，周京臣一直以来都是媒体关注的焦点，有狗仔蹲守拍摄也很正常。</p>
只是哪家狗仔，暴雪天还这么敬业。</p>
拍摄的角度刚刚好。</p>
周京臣：“漫漫是怕给我带来麻烦？”</p>
沈星漫点头：“我没想到会给你添这么大的麻烦，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负面声音么？或者说需要我出面澄清……”</p>
周京臣往后一靠，手自然放在腿上，修长的双腿交叠。</p>
虽然是中德混血儿，西方的骨相，东方的皮囊，极具中国人审美的混血儿面容，立体的五官，不失中国人审美的英俊周正，极其标志的一张脸。</p>
但气质温润，用气宇轩昂这个词，又无法描绘他身上的儒雅气质。</p>
脸蛋和气质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冲突。</p>
即便见过不止一次，在光线明亮下，再审视这张脸，还是会让她怔然许久。</p>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腿上点了两下。</p>
“我这个年纪没有成家，绯闻自然会受关注，等过段时间就好了，漫漫，不是你的错，无需自责。”</p>
沈星漫心弦微颤。</p>
即便是沈父，也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p>
无需自责。</p>
男人声音一顿，又道：“只不过是传几天绯闻，股票跌几个点，无伤大雅。”</p>
这怎么能算是无伤大雅呢？</p>
沈星漫抬眸，杏眸睁得圆滚滚。</p>
虽然她不了解股票，跌几个点，对于周京臣的公司，也是动辄上亿了。</p>
“京臣哥！有什么办法能彻底解决吗，要不然我还是……”</p>
“结婚。”</p>
沈星漫声音戛然而止，“什么？”</p>
周京臣端起茶盏，绿茶的清香萦绕在办公室内，他嗓音也仿佛被绿茶浸润，出乎意料的温和磁性。</p>
“如果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就不会对公司造成什么影响，也不会影响子公司的上市，更不会影响到股价。”</p>
周京臣放下茶盏，眼神温和：“不过我目前没有考虑过这个想法，因为我不会逼迫漫漫做不愿意的事。”</p>
什么……嫁给周京臣……</p>
沈星漫抬起手撑了一下太阳穴。</p>
脑袋晕的厉害。</p>
周京臣可以是周教授，是长辈，可沈星漫从未设想过，周京臣是老公。</p>
虽然宁柔没少戏称周京臣‘老公’，那毕竟只是玩笑话。</p>
周京臣抬起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扬唇淡淡苦涩笑了一下，“没关系的，公司的事顶多让我头疼一阵子，或许是半年，或许是一年，我不会逼迫漫漫做不想做的事，漫漫不用往心里去。”</p>
沈星漫刚要呼出一口气，顿时憋在心口。</p>
上下不得。</p>
完了，她更愧疚了。</p>
嫁给周京臣，怎么听都像是做梦才会出现的剧情。</p>
周京臣的指尖有节奏的在大腿落下旋律，犹如演奏早已谱写好的琴曲。</p>
看着漂亮的手指，沈星漫心情微乱。</p>
周京臣的名字，她并不陌生，从小到大听到过太多次。</p>
周京臣又在奥数比赛上拿奖啦，周京臣高一就写了一串代码获奖啦，周京臣成绩年级第一啦，周家没搬走前，大院里都是周京臣的传说，即便周京臣搬走后，周京臣也是大院里家长茶余饭后的赞叹的对象。</p>
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p>
当然也少不了拿周屿池和周京臣比较。</p>
沈星漫依稀记得，周屿池最努力的那年，考了年级第三，那年周京臣参加了某科技公司举办的数学竞赛，斩获了全国第一的好成绩，多少数学大拿都匍匐在周京臣脚下。</p>
周屿池兴冲冲拿着成绩单去和周爷爷炫耀，周爷爷却将成绩单随手放在一边，“你比你哥差远了。”</p>
沈星漫第一次看到周屿池红了眼睛，他躲进房间里，当晚周家宴会，为周京臣庆祝。</p>
沈星漫上楼想安慰周屿池，站在门口却听到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周京臣太坏了，他怎么能抢你风头！他是故意的！”</p>
沈星漫推开门，“不要这么说。”</p>
尽管同情周屿池，却并不认为周京臣讨厌。</p>
记忆朦胧起来，似乎就是从那天开始，周屿池对她的态度悄然发生了变化。</p>
即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说。</p>
优秀也有错吗？</p>
难道为了考虑别人的心情，就要隐藏起来优秀，才是对的吗？</p>
想起来叔的话：“当初和你有婚约的人是京臣。”</p>
其实她和周京臣原本就有婚约，如果没有周屿池母亲兰玉的介入，她和周京臣结婚，本该也是顺水推舟、理所应当的事。</p>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又和周京臣有了交集。</p>
沈星漫紊乱的呼吸渐轻，“这件事还需要和家里的长辈商量一下。”</p>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她一个人没办法做主。</p>
周京臣指尖停顿，尾调上扬：“嗯。”</p>
沈星漫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那我不打扰你上班了，京臣哥。”</p>
周京臣拿起手机道：“怎么联系你？”</p>
沈星漫立刻反应过来，从包里拿出手机。</p>
原来她还没有周京臣的联系方式。</p>
添加了周京臣的号码和微信，沈星漫以为周京臣这样位高权重的人，头像都是一本正经的，看到周京臣的头像是他在海岛度假，抱着一只德牧的背影照片，沈星漫怔了怔。</p>
“怎么了？”察觉出她的失神，周京臣出声。</p>
沈星漫收回思绪，点了添加，莞尔笑道：“没什么，我还以为总裁的头像都是黑色的呢，微信昵称是一个小点点呢。”</p>
周京臣的微信昵称是‘臣’。</p>
周京臣通过沈星漫的好友申请，略扫了一眼沈星漫的头像。</p>
沈星漫的头像是她抱着一只猫的照片，照片画质有些模糊，似乎年代久远了。</p>
看过无数次，并不陌生。</p>
只是这一次不同了。</p>
“刻板印象。”他唇角微扬。</p>
周京臣让老李送她回去，沈星漫坐上车，老李瞟了一眼后视镜：“沈小姐回学校吗？”</p>
沈星漫颔首，等车开出停车场，又改口：“不好意思李叔，回我家吧。”</p>
当初住在同一个大院的，都先后搬走了，随着时代的洪流往前走，不少人都吃到了时代红利，周家是第一批进军北京房地产市场，最先搬离大院。</p>
沈家因为跟周家关系好，沈父虽然懦弱没有能力，也吃了一波时代红利，算是被周家带着起来，沈家的经济水平也水涨船高，在京区有一套别墅，和周家隔了几条街，也不算远，步行也能到达。</p>
虽然这些年沈父屡屡投资失败，沈家生意逐渐式微，底子在那，不动产摆着，并不影响根基，只是没有昔日那么繁荣。</p>
沈星漫平时回家的次数并不频繁，一来是学校功课紧俏，二来是这段时间沈母忙碌。</p>
沈星漫回到沈家是傍晚，临近开饭前，沈母才从外面回来。</p>
母女两人吃了一顿饭，沈母在饭席上欲言又止，沈星漫看出来了母亲有话说，饭后洗了澡，端着一盏花胶燕窝进了沈母的卧室。</p>
沈母坐在书桌前翻阅报表，看到沈星漫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工作。</p>
“宝贝，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p>
沈星漫看到书桌上高高摞起来的报表。</p>
沈母接过瓷碗放在桌上，拍拍她手背，“宝贝，公司的事交给妈，你是我生来享福的，不用操心，再不济我都能给你留一大笔家产。”</p>
沈星漫窝进沈母怀里，嗅着独属于母亲的味道，她一颗心趋于安定。</p>
外人都说沈母雷厉风行，很有手段，可记忆中，沈母永远是温柔慈祥的模样。</p>
他们都夸沈母厉害，一个农村种地的妇女，居然成了京圈排的上号的富太太。</p>
沈星漫从怀里抬起头：“妈，您有话对我说。”</p>
沈母一顿，垂了垂眸，欲言又止。</p>
“妈，是周屿池的事吗？”沈星漫察觉出来了。</p>
沈母嘴角微弯，道：“我一犹豫，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你分明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才是。”</p>
沈星漫：“妈，我也有话跟您说。”</p>
沈母顿了顿，道：“你先说。”</p>
沈星漫：“也好。”</p>
思考了几秒，沈星漫道：“昨晚上……”</p>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末了还补充：“我和京臣哥有婚约的事，是真的吗？”</p>
沈母眉心一松，了然笑道：“嗯，看来你都知道了，原本我不打算告诉你，看你一心喜欢周屿池，我虽然不看好这个男孩子，没办法你喜欢，妈妈不希望你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但你喜欢，我也不反对。”</p>
沈星漫心底微热：“妈，您不问问我昨晚出学校做什么吗？”</p>
沈母不用想也知道，蹙了蹙眉：“又为了周屿池。”</p>
沈星漫：“我以后再也不会了。”</p>
沈母听懂了，眼神略带诧异，半晌又笑了出声：“那你不问问妈刚才要跟你说什么吗？”</p>
沈星漫眨眼：“什么？”</p>
都说女儿像爸爸，沈父当年在村里当知青，是村里出了名的儒雅美男子，沈星漫这张脸完美遗传了沈父，流畅的瓜子脸，皮肤白皙，眉眼弯弯，标致的双眼皮杏仁眼，鼻梁小巧挺翘，双唇饱满红润。</p>
看着被自己养的很好的宝贝，沈母怎么看都喜欢。</p>
“没事了，不重要了。”</p>
沈母拍拍沈星漫后背，语调洋溢着喜悦：“你和京臣的婚事，若是考虑好了，我随时可以和周爷爷谈谈。”</p>
沈星漫点头：“嗯。”</p>
门关上，沈母喝了一口燕窝，回想起下午那一幕。</p>
她和兰玉聚餐，不少富太太在场。</p>
周屿池拦着乔漫堂而皇之出现，乔漫还阴阳怪气喊她：“阿姨。”</p>
聚会上周屿池跟乔漫举止亲昵，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接吻。</p>
兰玉非但不阻止，反而风轻云淡：“男孩子嘛，等结婚后就收心了，谈谈恋爱无伤大雅。”</p>
沈母回来的路上气得一直跟闺蜜打字骂人。</p>
她自诩情绪稳定，也被气得不轻。</p>
这对母子的做法无疑是当众打了她响亮一巴掌。</p>
沈母摸了摸脸颊，心情阴转晴。</p>
周京臣这个女婿，她喜欢得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