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旦旦山脚下的许家村。</p>
正午的阳光炙烈如火，似恨不得将初冬的寒意彻底驱散。</p>
田地里劳作的汉子们被晒得汗水直流，不得不搁下锄头，脱下外衣。</p>
“七叔，都十月中旬了，太阳还这么毒，半个多月来一滴雨没下，今年该不会是个旱冬吧？”</p>
一个相貌憨厚的汉子将脱下的衣服往田埂上放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不无忧虑的对在另一块地上劳作的黑脸汉子道。</p>
对于土里刨食的百姓来说，旱冬代表着冬作物容易枯死，来年的虫害更多，也代表着饥饿。</p>
黑脸汉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正要答话，却被一阵孩子尖锐的哭喊、男人的咒骂以及重物倒地的声音给打断。</p>
声音是从百米外的山脚下那栋茅草屋传来的。</p>
这片田地上劳作的村民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目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p>
“又是许铁树那畜牲在打媳妇孩子吧，真是造孽啊。”有人感慨。</p>
“许铁树不是个东西，他媳妇也是个不中用的，软得像滩烂泥，完全管不住自家男人，可惜了他们家那几个懂事的娃。”另有人接口。</p>
大家感慨归感慨，却无人过去劝阻。</p>
不是他们冷漠寡情，实在许铁树这个人太烂了，谁沾谁倒霉。</p>
以前见他打媳妇打孩子打得太凶，村里有人忍不住劝阻过两回。</p>
结果无一不是给自己惹了一身骚，现在已经无人再愿意插手。</p>
不仅邻居们不愿管他的事，就连他的父母兄弟为了不被拖累，都和他家断绝了关系。</p>
众人口里的许铁树手里拖着哭喊挣扎的次女二丫一边往外走，嘴里一边骂骂咧咧：</p>
“嚎什么嚎?老子给你找了个好主顾，卖你是让你去享福。”</p>
妻子黄氏被他踢了一脚，像个鹌鹑般抱着儿子缩在一旁不敢吭声了。</p>
倒是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不依不饶，哭闹不休，惹得他心烦无比。</p>
若不是买家有交代货物不能受损，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p>
许二丫自是不信父亲的鬼话，路过屋门口那棵歪脖子老树时，她双手抱着树杆，撕心裂肺般哭喊：</p>
“爹，我不要去享福，我要和姐姐、妹妹还有娘亲在一起，你不要卖我，我会好好干活挣钱……”</p>
“爹，不要卖姐姐。”年方五岁，瘦得像个小桔杆似的许小丫冲上来抱住许铁树的腿。</p>
“死丫头，给老子滚开。”许铁树一脚踢向黑瘦的小萝卜头。</p>
许小丫被踢得翻滚了出去。</p>
倒地的时候，脑袋撞到一块凸起石头，眼一翻，抽搐了两下，不动了。</p>
许二丫看着因她而被父亲踢得生死不知的妹妹，一时连哭都忘了，直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妹妹。</p>
许铁树可没闲心去管许小丫死活，他伸手将次女抱着树干的手指扳开。</p>
“你杀了妹妹，你这个恶魔。”许二丫眼睛通红，一脸凶狠地瞪着父亲。</p>
这一刻的她，心里忘了对父亲的恐惧，也忘了母亲以及周围的人输灌给她的那些伦理孝道。</p>
年仅九岁的瘦弱小姑娘在心里衡量，自己有几成把握可以咬死这个恶魔父亲。</p>
“敢瞪老子，老子打死你。”许铁树扬起蒲扇般的大掌。</p>
“有种你就打死我。”许二丫恶狠狠地与他对视。</p>
许铁树目中凶光一闪，大耳刮子就要盖上去。</p>
只是手掌就要落到女儿脸上时，买家不许货物受损的叮嘱再次在耳边响了起来。</p>
为了那三十两银子，许铁树决定忍下女儿的忤逆。</p>
他收回手掌，找了根草绳，将二丫的手反绑了起来，一把将她扛到肩上，拔腿就往外走。</p>
刚走到前面下坡的拐角处，上山打柴的大女儿回来了。</p>
许大丫将背上背着的柴火往地上一放，手里握着柴刀盯着父亲：“爹，你要带二丫去哪？”</p>
她刚下山，就听到山脚下妹妹们的哭喊声和父亲骂骂咧咧的声音，立即加快脚步跑了回来。</p>
“老子想干什么需要向你交代吗？你拿柴刀指着老子，莫非还敢砍老子不成？”许铁树目露凶光的盯着尚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大女儿。</p>
许大丫被父亲一瞪，想起这些年挨过的打，目中闪过一抹瑟缩，人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p>
许铁树见状目中闪过一抹轻蔑，脚步一跨，一巴掌就挥了过去。</p>
许大丫下意识的矮身一避，躲开了这一掌。</p>
“还敢躲？老子打死你。”许铁树顿觉父亲的权威受到了挑衅，抬腿就是一脚踢过去。</p>
许大丫被踢了个正着，扑倒在那捆柴火上，手里的柴刀也跌到了一旁。</p>
“不要打姐姐，否则但凡让我找到点机会，我就一头撞死，让你什么都得不到。”</p>
许二丫想起妹妹的惨状，生怕姐姐再被打出个好歹，急忙尖声叫道。</p>
许铁树一听，准备再次踢过去的脚收了回来。</p>
他是个行事没有任何底线的烂人，许可二丫却精准拿住了他的命脉。</p>
三十两银子对一个输光了的赌徒来说的诱惑太大，他不想出任何意外。</p>
倒在柴火上的许大丫懵了，父亲要把二丫拿去卖了？</p>
她这个爹平常不着家，但凡回家，不是找娘要钱，就是拿他们娘几个出气。</p>
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已经被他卖得精光。</p>
现在连闺女也要拿去卖了？</p>
许大丫越想越怒，一双眼睛开始泛红。</p>
眼见许铁树扛着妹妹就走，被怒火焚尽了理智的她不顾一切的朝许铁树冲了过去。</p>
在撞到许铁树背上的刹那间，及时将他肩膀上的妹妹抢了回来。</p>
许大丫虽然只有十二岁，力气却生来比同龄人大。</p>
加上常年在地里和山里劳作，这一撞，竟然将猝不及防的许铁树撞翻在地。</p>
从未被妻女忤逆过的许铁树气疯了，爬起来之后像头发了癫的疯牛般冲向两个女儿。</p>
许大丫刚推开妹妹，就被父亲一脚踢翻在地。</p>
许铁树踢翻了女儿之后，扑过去将她按住就是一通爆捶。</p>
许二丫冲上来阻拦，被他一脚踢开，跌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p>
许大丫很快被捶得满头是血，许铁树尤不罢休，飞起一脚将她踢得撞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又弹了回来，倒在地上不再动弹。</p>
这才转身走向惧怒过度，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次女，一把将她扛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p>
许小小是在许二丫被许铁生绑住双手，扛着离开的时候醒过来的。</p>
脑子正被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冲击着头痛欲裂，许大丫就回来了。</p>
后面的残暴场景，让她的脑子整个都宕了机。</p>
她从没有见过对自己的女儿如此残暴的鬼畜父亲。</p>
等她好不容易缓神的时候，许大丫已经满身是血、不知生死的躺在地上。</p>
毫无人性的许铁树已经扛着二丫走得不见踪影。</p>
我&$#X@！</p>
想我许小小活了十九年，除了咸鱼点，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p>
贼老天为毛要这样玩我？</p>
只不过是走路时踩到块香蕉皮摔了一跤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变成了许小丫的许小小一边在心里疯狂咒骂，一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