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槿！”</p>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花木槿睁开眼眸，发现她竟又回到了垃圾场的出租屋。</p>
原本燃着大火的出租屋已经被大火一点一点的吞噬，漫天的大火将夜空照射得如同白昼，火光下，一抹颀长的身影如同雕塑一般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早已失去气息的她，一旁传来花木棉疯狂的喊叫声。</p>
“陆慎行，我才是你的妻子！”</p>
陆慎行坐在地上，似是并未听到花木棉的话，一双眼眸紧紧落在怀中的女子身上。</p>
见到陆慎行无动于衷，花木棉用力扑了过去，猛地一把扯住陆慎行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喊道，“陆慎行，花木槿根本就不值得你一辈子为她守身如玉，她早就被人睡烂了，早就脏了！”</p>
陆慎行还是无动于衷，静静看着怀中的女人，任由花木棉撕扯着。</p>
“哈哈哈哈......”</p>
花木棉突然大笑了起来，而后一点点松开攥着陆慎行的衣领，从地上起身，看着抱着在一起的二人，眼底闪过一抹阴冷的恨意，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汽油桶上。</p>
“既然你如此痴情，那就陪着她一起死吧！”</p>
花木槿站在一旁，意识到花木棉准备干什么，面色猛地一变，急忙跑过去准备阻拦，可她的身体竟然从花木棉身上穿了过去，她一愣，回头就看到花木棉提着汽油桶，将里面的汽油尽数泼在了陆慎行身上。</p>
而陆慎行仍然坐在地上，怀中抱着她，对于花木棉的举动并未有丝毫反应。</p>
“陆慎行！”</p>
花木槿急忙跑了过去，看着面色死气沉沉的自己，她想要把自己从陆慎行怀中扯出来，拉着陆慎行起身，可她手指竟从陆慎行身上穿了过去，花木棉提着汽油桶还在疯狂的泼着。</p>
“陆慎行，你起来，你起来......”</p>
花木槿的手始终碰不到陆慎行分毫，最后只能无力地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p>
“陆慎行，我不值得你这么对我！”</p>
“陆慎行，你起来好不好，你起来啊！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求你了，你起来好不好！”</p>
“陆慎行，你得活下去，你得去找桃桃......”</p>
花木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可不管是花木棉还是陆慎行，似乎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一道火光划过，花木槿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花木棉手中的打火机抛向了陆慎行。</p>
随着“噗”的一声，眼前再次燃起了大火——</p>
“陆慎行！”</p>
花木槿猛地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早已布满了泪水，外面的天也已经亮了。</p>
盯着漆黑的屋顶静静看了一会，花木槿这才意识到自己回来了，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只是......想到梦中的场景，花木槿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那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p>
也就是说，在她死后，陆慎行被花木棉泼了汽油，陪着她一起葬身了火海！</p>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花木槿朝着一旁看了过去，陆慎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坐在炕边上，若有所思地朝她“看”了过来。</p>
窗边透进一丝晨曦，落在他坚毅面容上，带着淡淡金色光晕，花木槿蓦地想起他被火光舔舐，却紧紧抱着自己的画面。</p>
“陆慎行。”</p>
她哽咽着叫了声，泪水再次从眼眶溢出，那道如雕塑般坐在地上抱着她的身影，即使被大火吞噬，也没有发出任何叫声，他如同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似是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与她再不分离......</p>
“醒了？”</p>
陆慎行清冷声音响起，不带有一丝温度。花木槿知道他不会轻易原谅自己，痛苦失落垂眸。</p>
下一刻，却有带着薄茧的指腹从她眼角拂过，轻柔拭去她的泪，她的心猛然一颤，是陆慎行！</p>
诧异抬头，陆慎行却已经收回了手，摸索着转身离开。</p>
“该吃饭了。”</p>
心中好似充满希望，花木槿破涕为笑，“哎，这就起！”</p>
等洗漱完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发现桃桃蹲在地上，拿着木棍在地上胡乱地画着，陆慎行坐在台阶上，低垂着眼眸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厨房的烟囱冒着白烟，她的婆婆殷翠花正做着早饭。</p>
花木槿走进厨房的时候，正好和殷翠花对上，她开口打了声招呼。</p>
“妈！”</p>
殷翠花看着花木槿，面色沉了沉，路过花木槿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不冷不热地道。</p>
“饭在锅里，我去上工！”</p>
“我和你一起去！”</p>
花木槿说着就要跟上去，却看到殷翠花停下了脚步，略显不满地回头看了过来。</p>
“你走了，慎行和桃桃怎么办？”</p>
花木槿脚步一顿。</p>
看了眼花木槿，殷翠花垂头叹了口气，从墙角拿起了锄头，抬脚走了出去。</p>
看着走出的身影，花木槿心口涌上一股浓浓的愧疚，如今距离改革开放还有几年，家家户户都靠着生产队的公分粮食，自从她嫁给陆慎行，不久就怀孕了，后来又要照顾桃桃，从未去上过工。</p>
一家人除了大队分的粮食，陆慎行寄回来的钱，还有陆慎行弟弟陆向北罐头厂的工资，日子倒还过得去。</p>
花木槿也不知道，自己上一辈子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在花木棉的怂恿下，怎么就产生了和武大胜私奔的想法。</p>
锅中熬着小米粥，热着玉面饼，在这个家家户户都吃不饱的年代，能吃得起玉面饼已经很不错了，花木槿将矮桌摆放在院中，盛了三碗粥出去，看了眼在院中玩耍的桃桃，喊了声。</p>
“桃桃，去拉爸爸过来吃饭！”</p>
桃桃乖巧地点了点头，飞快地跑过去牵起坐在台阶上的陆慎行走了过来。</p>
陆慎行摸索着在凳子上坐下，伸出手准备去摸碗，不想手被人握住，而后手中的就被塞进了一双筷子，另外一只手同样被握住，塞进了一个玉面饼，而后有人引导着他找到了桌子上的粥碗。</p>
“粥稍有些烫，你吹吹！”</p>
轻柔的声音响起，陆慎行愣了愣。</p>
虽然看不见，可陆慎行还是听到对面的女人吹着粥，似乎在喂桃桃喝粥，一边喂着，还一边轻柔地叮嘱桃桃慢点喝，如此的花木槿，对于陆慎行来说，简直陌生到了极点。</p>
曾经的花木槿根本不会去提醒他，粥有些烫，更不会如此轻柔地喂桃桃喝粥。</p>
突然想到什么，陆慎行神色暗淡，朝着花木槿的方向“看”了过去，“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不会阻拦你，这是你的自由。我现在退伍了，离婚没有那么难，不如明天去一趟乡镇吧？”</p>
花木槿给桃桃喂粥的手一顿，抬眸朝着对面看了过去！</p>
“你想和我离婚？”</p>
陆慎行抿唇，他知道花木槿和他结婚情非所愿，还她自由，也是解放自己。</p>
即便这些年他对她......</p>
沉吟许久，他解释道：“我父亲是军人，在战场上为战友挡子弹是他的选择，不存在亏欠一说，我们是因为救命之恩被捆绑在一起，这原本就是个错误，与其让错误继续下去，不如趁早结束。”</p>
花木槿怔怔地抬头看着面前的人，一时有些没能反应过来。</p>
“你真的想和我离婚？”</p>
花木槿再次不确定地问道，声音透着几分沙哑，她看到陆慎行只是犹豫了下，就坚定地点了下头。</p>
“嗯！”</p>
泪水无声地顺着花木槿的脸颊滑落，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陆慎行是真的打算和她离婚，花木槿吸了吸鼻子，没有再出声，低头沉闷地喝着碗中的粥，心口无故升起一抹生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