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浑浑噩噩地立在崔府门前。</p>
风雪漫漫,天地裹素,白幡每一回招展都仿佛利刃落在心头。</p>
我等了很久,才终于有一个管事出门见我。</p>
「冯女郎,我家夫人说,不知该如何面对女郎,不如不见。」</p>
这个往日总是对我慈眉善目的老管家冷着脸,将一封信递给我:「这是我家郎君临终前,要老奴转交给女郎的。」</p>
我近乎颤抖地拆开信,里面是一封退婚书,与一张薄薄的信纸。</p>
信很短。</p>
【今日如何,全然是瑜自愿之举,女郎切莫自谴。】</p>
【此后山水遥遥,望尔珍重。】</p>
最后几笔,笔锋缭乱。</p>
崔瑜一生雅正持重,大约从五岁开始,便没写过这样潦草的字。不难想象他是如何在病榻上,握着笔,写下这寥寥数语。</p>
我心沉得几乎喘不上气。</p>
眼泪止不住地下落。</p>
「崔瑜,究竟是什么病?」</p>
管家脚步一顿,回头看我。</p>
枯树般的面皮抖动几下。</p>
「哪有什么病?不过是在塞北受的伤恶化罢了。」</p>
「他什么时候——」</p>
我忽然愣住。</p>
脑海中浮现崔瑜来马匪部落接我那日。</p>
青年脸色惨白,脚步虚浮,从来一尘不染的衣袍近乎褴褛,可他带给我的衣物干净柔软,糕饼还冒着热气。</p>
他说连日赶路疲乏,我便信了,没有多想。</p>
「郎君不让我告诉女郎真相,为保全女郎名声,对外也只说是病故,可旁人便罢了!女郎凭何……」</p>
管家的话还在继续,可我已经听不见了。</p>
眼前一片黑暗,如坠深渊,寒风霜雪渐渐远去,所有知觉都仿佛消失了。巨大的悲痛仿佛汹涌汪洋,将我吞没。</p>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温暖的春风吹拂到我脸上。</p>
有人推了推我:「姐姐,快去啊。」</p>
我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骑在马上。</p>
阳春三月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草长莺飞,青鬃马打了个响鼻,晃悠悠地带我走向前方。</p>
小道尽头,静静立着一道颀长身影,风轻拂着他的长发与发带,让我一时分不清是梦是真。</p>
四目相对,崔瑜朝我浅笑起来。</p>
「女郎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