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在医院只住了两天，便自己一个人出院了。</p>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我在爸妈的脸上清晰得看到了惊讶与不满，客厅里，还有封康铭。</p>

    他看向我的时候，眼底带着些微的尴尬与迟疑。</p>

    “姐姐，你怎么自己出院了？你跟家里说一声，我们好去接你啊！”</p>

    南清悠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p>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身影，那礼服，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p>

    她和封康铭订完婚，原来这么快，就要准备结婚了。</p>

    真可笑。</p>

    “我很累，我先去休息了。”</p>

    我已经无力再去看父母对我不满的眼神，拎着从医院带回来的衣服和药转身就想要上楼，却被南清悠拽住了手腕。</p>

    “姐姐，我和康铭的幸福，我也想要分享给你，你帮我参谋参谋，这件婚纱好不好看？”</p>

    那件婚纱，几乎全身都钉着钻石。</p>

    外间的阳光照进来，在钻石的折射作用下，显得整件婚纱都流光溢彩的，一看即知价格不菲。</p>

    “南清悠。”我直接叫她的全名，没有忽略她眼底一闪即逝的厌恶，“我真诚的建议你，换一件。”</p>

    这婚纱华丽是华丽，可人的视线都在钻石上了，哪里还注意得到婚礼的主人公？</p>

    不过说白了，也就是南清悠撑不起这件衣服罢了。</p>

    “南清婉，这件婚纱我们陪着悠悠挑了大半年，你说换一件就换一件？你这么见不得悠悠好么？我怎么养出了你这样一个女儿？”</p>

    这样声色俱厉的斥责，是来自我的母亲。</p>

    果然，不管听过多少次，我都还是没有办法习惯来自血亲的斥责。</p>

    可我又有什么错呢？</p>

    我咬着下唇，摇头，“你们开心就好。”</p>

    身心都太累了，我只想躺下来好好休息。</p>

    上楼的时候，我和南清悠交错而过，我忽然有一种错觉，如果现在我是在准备下楼而南清悠是在准备上楼，下一秒她就会伸手过来，把我狠狠地推下去，再佯装是不小心才会发生的意外。</p>

    我默默往上走，还能听见一楼我父母依旧在小声得咒骂我的行为失当。</p>

    封康铭似乎说了什么，但我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在我打开我那一间卧室的那一刻，就浑身如堕冰窖。</p>

    这哪里还是我可以住的卧室？</p>

    分明就成了杂物间。</p>

    里头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婚礼时候要用的各式礼服，以及喜宴上要分发的红包、喜糖、伴手礼......</p>

    还有些其他的杂物。</p>

    我“砰——”得一下将门关上。</p>

    冲到二楼的走廊扶梯边，对着底下的人吼。</p>

    “你们对我的房间做了什么！”</p>

    在缅北的三年，我以为我已经在情绪管理上修炼得如鱼得水，毕竟每天面对的都是那个疯子。</p>

    没想到，在我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家里之后，这些曾经支撑我在黑暗之中活下来的所谓家人，却更容易把我逼疯。</p>

    “南清悠，谁教你的这样大吼大叫！婉婉要准备结婚，东西太多了，往你房间里放放怎么了？”</p>

    “怎么了？”我突然歇斯底里得大叫，“半个小时，如果不给我清理干净，我就放火烧了这里。”</p>

    说完这句话，我看到楼下的人都愣住了。</p>

    看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不屑和不满，有了改变。</p>

    那是看疯子的眼神。</p>

    却又与曾经我看封奕森的眼神不同。</p>

    我怕他。</p>

    而这些人，觉得我是个神经病。</p>

    长久的寂静之中，封康铭的电话响了起来。</p>

    他走到阳台去接，回来的时候神情似乎是有些为难。</p>

    他走向我的父亲，“爸爸有些婚礼上的事情要和我们商量，不知伯父伯母现在是否方便走一趟？”</p>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p>

    我的母亲，飞速得点头应下。</p>

    “只是——”封康铭微微迟疑，又将目光转向二楼的我，“父亲特地提起，要请悠悠一起去。”</p>

    “铭哥哥，姐姐才刚从医院回来，你看她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要不还是......”</p>

    南清悠下意识得阻拦。</p>

    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愿。</p>

    “我也已经很久没有去拜访封伯父了。”</p>

    我飞快地跑下楼，在我亲爱的父母以及南清悠不耐的眼神注视下，一起上了封康铭的车。</p>

    彼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p>

    此行全然不是为了商量南清悠和封康铭的婚事。</p>

    特地点明了要带上我，那是因为，那边的目标就是我。</p>

    是封奕森。</p>

    我一进封家门，便见到了正坐在客厅里的男人。</p>

    他单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p>

    雪茄就夹在他的指尖，他永远都有办法将动作做得如此优雅和完美。</p>

    所以我常常觉得，封奕森生来就是个完美的疯子。</p>

    “小叔？”</p>

    封康铭显然有些意外。</p>

    “封......封爷。”</p>

    我的父母一见着封奕森，便战战兢兢得打招呼。</p>

    “你父亲临时有个会，招呼客人坐，我还有事，先回房间。”</p>

    封奕森站起来，临走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他那带着威压的视线在我的身上停留，甚至不是一会会儿的时间，连封康铭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刻意得往我身前走了一步，想要挡住封奕森的视线。</p>

    “小叔，这是南清婉，之前您应该在晚宴上见过。”封康铭的声音似乎都在颤抖。</p>

    果不其然，人人都怕封奕森这个疯子。</p>

    “我也听说了南清婉小姐失踪过一段时间，不久前才寻回，恐怕是没想过回家了之后，家里已经大变样了吧......”</p>

    他句句暗含讽刺。</p>

    我咬着下唇，垂眸，不接话。</p>

    尽管我的母亲在边上急切得撞着我的手臂，提醒我不要惹恼封奕森。</p>

    我是怎么想的呢？</p>

    好像已经可以接受破罐子破摔了。</p>

    封奕森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走了。</p>

    封家的女佣来上了几杯水，后来就连封康铭都被叫走，也说是因为家族生意。</p>

    于是，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了南家的这几个人。</p>

    人都走了，我的父母反倒自在了一些，开始拉着南清悠热火朝天得讨论婚礼的事项，而我与他们之间，就像凭空划下了一道分界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