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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

    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桌上堆着一叠文件等着被处理,但温宇伦却一点想动手的心思都没有。

    昨天一整夜,他根本无法入睡,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他跟雪净在医院争吵的事,只要想到她当年闷不吭声离开他的主因,他的心情怎么样都无法平静下来,又愤怒又懊恼,最多的是不甘。

    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可以把他想成那样一个对感情不专一的男人?他的行为举止到底哪里出了错?会让她有这样的误解?

    跟她交往的时候,他连多瞄其他女生一眼都没有,即便有女生自己靠上来,他也谨守界线,不想让女朋友觉得委屈或误会,唯一一次有可能让人误会的就予瑄那次,没想到一次就禁不起考验……

    那个笨女人,就不能多相信他一点吗?居然当他是脚踏两条船的花心男人,他真是太委屈了。

    该死!越想越气!

    “叩、叩”几下敲门声响起,身为温宇伦助理的张奇军走进办公室,先将一份文件放下,才开口问:“温先生,有一位杨小姐来访,但是没有预约,温先生要见她吗?”

    原本像这样没有预约的人,张奇军都会挡掉,或者致电问他,这次竟然亲自进来问,让温宇伦觉得有些奇怪。

    他挑挑眉,“哪个杨小姐?是客户吗?”

    “不是客户。因为没有预约,本来我已经请她回去了,但杨小姐说,要我亲口问温先生,说您会见她的。”对方语气里的坚决让他动摇了,才会冒着被上司骂的可能,特地进来问。

    闻言,温宇伦的心里有底了。

    这女人这时候就特别聪明,这时候就敢肯定他即便气成这样了,也绝对不会不见她!

    深吸一口气,他觉得烦躁,伸手稍微拉松了领带,“她现在在哪里?”

    “我请杨小姐先到会客室等您了。”看上司这样,张奇军颇为讶异,他从没看过这样的温先生。

    “嗯。”应了声,温宇伦站起身,准备走出办公室。

    “温先生。”张奇军连忙提醒他,“十一点的时候,采样的人会过来签约,顺便洽谈合作细节……”

    “知道了。”温宇伦抬手打断对方的话,“他们人到的时候,再进会客室通知我一下。”

    现在才十点半,他不会讲太久的,因为他还在气头上!

    坐在会客室里,杨雪净的一颗心是忐忑不安的,她很担心等一下要怎么跟温宇伦谈,越想她越坐立难安。

    为了和缓自己的紧张感,她将注意力移转到这间偌大气派的会客室,装潢豪华大方却又不失设计感,小细节的处理也很漂亮,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感觉得出来这应该是出自温宇伦的手。

    看来这些年的努力,他还颇有成就的……糟糕!她又忍不住想起他,又开始觉得惶惶不安……

    突然,一道说话声打断了杨雪净的思绪,虽然声音来自会客室外,但因为会客室的门只有半掩,她能将对话内容听得很清楚——

    “温先生今天早上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炸药当早餐,遇见什么人都要开骂……唉,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就是说啊。”另一道声音响起并附和。“老实说我觉得他从日本出差回来就怪怪的了。刚回来的时候,狂接案子,害得我们每天都要加班,前阵子又突然恢复正常了,还鼓励我们准时上下班,说什么家人很重要之类的,结果今天还没过一半,就疯狂接案、开会,又都是大工程、大案子,我可以想见这个月不用回家了,干脆在公司搭帐棚算了!”

    “对啊!前一阵子的加班,害我严重睡眠不足、皮肤变差,保养了好一阵子才好一点,现在又来了,我快疯了。”

    “我还担心我男朋友跟我分手勒!他上次气我这么爱加班,干脆跟工作谈恋爱算了,拜托,我又不是自愿的,这样加班下去,精神和体力根本吃不消,我都不知道加班费是要拿来看内科还是精神科了。”

    “唉!我宁可不要赚那一点点加班费,只想准时下班回家休息,不然我都要担心自己过劳死了。”

    “说到过劳死,你不用担心一个人会死得很可怜,我们都会一起走,连温先生也会,那一阵子,他不只是加班,还在公司熬夜勒,我还听小美说他都是隔天第一个来上班的。”

    “那我不是还得担心,连过劳死了也得继续工作?”

    “那当然,除非温先生大发慈悲……”

    对话的人像是越走越远,声音听来才会越来越小。

    杨雪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情开始觉得沉重。

    是因为她吗?他的改变是因为她吗?

    忍不住又轻叹一口气,不料一抬眼,正好迎视才刚走进来的温宇伦。

    看到他,她着实愣住了。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原本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似乎失去了神采,看起来有些郁闷和黯沉,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看来……他并没有睡好,一副疲累不堪的模样。

    温宇伦走进来却没有坐下,摆明就是不想说太多的意思,他只是冷淡的开口,“怎么突然想来找我?我以为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的人,应该不会主动来找我。”语气果然透着敌意。

    但其实他逞强的只有言语,当视线转到她手上脚上的纱布时,他的心还是会为她心疼、为她担忧。

    他想骂她几句,无关她要怎么解释她的误会,是为什么她不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出了车祸还不在家休息?

    不过,虽然想开口,他却隐忍住了。

    骂了,等于表示他还是很关心她,但这次他不能轻易心软。

    “我……”吞了一口口水,她告诉自己不能被他吓跑,她必须为彼此争鳃会,“我想跟你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冷淡的态度、他带刺的言语,一举一动、一字一句都让她难堪。

    即便在来找他之前,她已经替自己做好了心里准备,没想到实际面对的时候,是这么令人沮丧跟痛心。

    她想起自己之前对他态度,顿时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但不管心里好不好受,既然她已经鼓起勇气来找他了,就不能因为他的冷淡就退缩,她一定要把事情做一个解决。

    “至少,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如果他不能原谅她了,那至少能好聚好散,也让她有机会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道歉?我想不必了。”挑了挑眉,他冷笑一声,“道歉能解决什么?解决我多年来自责自己的态度伤了你?还是解决我曾经这么疯狂的找你?或者不让我觉得这么受伤?”

    “我……”

    “接受你的道歉如果不能改变什么,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她轻咬下唇,顿时不知所措。

    眼前的男人根本不想跟她好好谈!

    看她闷不吭声的样子,他嗤笑一声,但语气带着些许的苦涩,“反正你一直想过自己的生活,有没有我对你来说都没差,不用道歉了。”

    “我没有这么想。”她急忙否认。“我知道我的误会很伤人,可是……”

    “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打断她的话,耸了耸肩。“你知道这就像什么吗?就像一个人被判了死刑很多年,最后发现是一桩冤狱,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他失去了很多东西,这时候……你觉得这个人还能原谅误判他的法官吗?他能接受一句道歉吗?”

    他承认自己的语气很重是想她难过,但他必须这样才能让她理解自己伤得多重,才能让她正视这段感情。

    “我……”看着那双眼透出伤心绝望的神色,她也痛得绝望了,只能艰涩的说:“对不起……”

    “我说了我不想听到这个字,你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很抱歉,我的出现造成你这阵子的困扰。”

    “宇伦……”心头的苦痛,哽咽得让她几乎发不了声。

    “如果没事,我要回办公室了。”说着,他转身要走。

    见他要走,她连忙走上前,出于本能一把拉住了他。

    温宇伦低头看她,不发一语。

    原来被所爱的人这么冷淡地对待是如此难过……心痛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仿佛快死掉的感觉。

    那些冷淡就像把锋利的剑,无情地刺进她的心窝,而她不能退,她必须承接,然后再亲手把剑拔起,因为这是她的错。

    “我真的无心伤你。”

    “不想伤害,却还是伤害了,结果有什么不同?”说得再多都一样。

    一眨眼,她的泪水就掉了下来,“抱歉我已经说了,你不能接受我能理解,不过……你应该要好好休息,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

    她这么说,他却不领情,“既然我们已经划清界线,你的关心似乎太过矫情了。”就像当时她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关心。

    他赌气的做这些,只是想让她知道他的心情。

    杨雪净吸吸鼻,沉默不言。

    他说的没错,她已经伤害他了,再多说什么、再解释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这样只是让人觉得虚伪。

    “你走吧。”温宇伦看了她一眼,“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陪你。”

    看着她掉泪,他心疼,但始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已经被她伤了,这个伤让他痛着,痛得他无法就这么轻易就这么原谅她……他不想以后对彼此有埋怨。

    杨雪净睁着泪眼,直直瞅着他。很想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都哽在喉间,一个字都发不声来。

    要伤害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但要原谅一个人却是这么困难——此刻的她,深深体会这个道理。

    “温先生。”张奇军敲门打开了会客室的门,“采样的人在路上了。”

    温宇伦颔首,“到了你先接待,我马上过去。”

    应了一声,张奇军随即离开。

    再次将目光转回到她身上,他冷冷的说:“我真的有事要忙,不陪你了。”

    杨雪净迟疑了几秒,声音微带着哽咽的说:“今天是女儿的生日……她从昨晚就很兴奋等着你今晚到家里替她庆生……”

    闻言,温宇伦的心情有些激动,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眉头一皱,“你是在说小梨是我的女儿吗?”她可终于愿意亲口承认了,愿意对他打开一点心房了。

    虽然他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由她亲口说出来,这种心情犹如第一次得知事实一般,令他惊喜不已。

    “没错,小梨……是你的女儿。”说着,她的泪水又开始掉,她逼自己抹掉。“很抱歉,因为之前误会你,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对,也因为这个误会,你让我跟自己的亲生女儿分离了七年。”他把话说得很严厉。“我要走了。”

    叹了口气,这次杨雪净没有再阻拦,而是站起身,“打扰了,再见。”但也许他们不会再见了。

    她绕过他,迳自往会客室外走。

    看着她一拐一拐的走向大门,温宇伦顿时觉得很不忍,那股气也一点一滴的在瓦解。

    足足站了五分钟,他才回过神。

    他走回办公室,要拿文件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一通未听留言,是雪净在一分钟前留给他的。

    他接听留言,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件残忍的事——

    “宇伦,我很抱歉,也很难过,最后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承认七年前我们都太年轻,处理事情的方式太武断,我也承认会走到这一步,我过不去的心防是最大的难关。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年我们家破产后,我爸爸带着一个年轻女人远走高飞后,却把残局留给他的妻女。还记得那个晚上我要你载我去医院吗?那是因为我妈妈承受不住打击,病倒了,接着没多久,她就离开人世了。

    “当年,我是误会了你,但你的说法跟做法都太伤我了,太多打击让我选择现在这条路。我不能原谅我爸爸的无情,我忘不了妈妈被深情害得有多惨,所以我太过敏感的不敢面对这段感情。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即便我处理感情的方式很糟糕,可是我对这份感情看得很重、很专一,这七年来,我从没有忘记你,我爱的,从来也只有你。”

    听完留言后的温宇伦很想揍自己一拳,但他先打了一通电话给她,不想再因为自己一时的情绪,造成跟七年前一样的结果。

    没想到,她没有接电话。

    他随即冲出门外,对刚好经过的下属说:“跟奇军说,采样的合约要David帮我签,我现在要外出,有急事打手机给我,没事别找我。”丢下话,他连忙走出公司大门。

    被交代的下属点点头。温先生的意思应该是,公司没倒都别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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