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四章 绝世
临溯白府会客厅的耳室里,曲娴拿起了电话:“小姐,听丫头说,你有急事让我去办?”
衍笙一字一句地道:“我身边就数你最有眼光,过几日,严家堂苏府要办喜事了,你替我挑一份贺礼送去,你离那儿近,再说我身子不方便,为了送份贺礼再跑回去一趟也没那个必要!”
曲娴面色一白,问:“小姐指的是哪个苏府?”
衍笙细细地解释道:“严家堂应该找不出几户姓苏的人家吧,你到了那儿,只管向人打听,苏家大少爷叫苏慕言的便是了!”
曲娴手劲儿一松,话筒从她手心里滑了下来,磕在茶几上。
衍笙对着话筒连连叫人,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方回过神来,紧忙拾起话筒,抹去腮边的泪,力持镇定地说:“小姐,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替你办妥的,一定。”泪刚抹去,又落了下来。
衍笙清楚辨出她的鼻音加重了,像是哭了,便关切地问:“曲娴,你没事吧,有事一定要对我说!别憋在心里!”
曲娴咬住手指堵住嘴,以免哭出声音,静了片刻,泪水哗哗地流了满脸,却笑着道:“小姐,我没事,真没事儿!”
衍笙心神不安地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不知道曲娴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她现在是鞭长莫及,也帮不上她什么忙。
依曲娴的性子,应该不会上门指责苏慕言停妻再娶,再者,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以致曲娴离家出走尚不清楚,一个女人出走,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除非受了莫大的委屈,既然脱离了那个男人,不到万不得已,曲娴应该不会再主动送上门去。
一切恰如衍笙所料,曲娴精心从库房里选了件贺礼让底下的仆从送去,她自己根本没有登苏家的门。
衍笙在电话里问她,见新娘子了没有,那是二少的七妹,曲娴再也没落一滴泪,只说她没见,麟儿离不开她,让其他人代劳送去的。
衍笙便只有沉默。
到了苏慕言成婚的那天晚上,曲娴轻轻拍着熟睡的麟儿小声说:“他又结婚了,娶得是东方府的七姑娘,东方府有他梦寐以求的权势,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四时楼内,令舍、柳书往外探了探头,见晴华和秉琏肩并肩向四时楼走来,忙向厅里的人低声喊道:“来了来了,快准备好!”
东方榉凑到衍笙面前,说:“你闻闻,我身上的酒气,够不够冲?”
衍笙推开他,捏着鼻子嫌恶地说:“够了,够了!熏死人了!”
见令舍给出了开始的手势,衍笙雨点样的拳头尽情挥在了东方榉身上:“东方榉,结婚之前,你怎么答应我的,说就是再忙也会回家陪我,现在新婚才几天啊,你不仅全忘光了,还在外头过夜,带着满身酒气回家!呜呜呜……”
连琪与萋萋则一边一个劝着衍笙:“小姐(少夫人)千万不能动气,当心身子!”
东方榉扮得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男人:“我跟朋友出去应酬,也是为了咱们将来着想啊,在外面行走,总有用到朋友的时候,他们非拉着我去喝,我拒绝一次可以,那也不能回回都拒绝啊,这人与人的关系,尤其利益关系,就是饭桌上维系的嘛!”
衍笙怒气冲天:“你张嘴闭嘴都是借口,你说你是为了养家,你让我管过一分钱吗,你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吗?新婚蜜月一回来,你就天天在外头鬼混,你天黑之前回过一次家吗,你哪天不是带着满身酒气回来的?”
还没进门呢,晴华和秉琏就听见了里面的动静,一进来,就被欲冲出去搬救星的令舍和柳书拉住:“六小姐,六姑爷,你们来得正好,快去劝劝我家少夫人(小姐)和二少爷(姑爷),两个人打起来了!”
晴华也有点措手不及,她听衍笙的话将秉琏带来,没想到正好赶上他们夫妻吵架,衍笙和她一样命苦啊,摊上了二哥这么个人,她早就知道,嫁给二哥,衍笙日子不会比她好过多少。
还没走近,东方榉一身的酒味飘了过来,晴华好不容易戒了酒,闻见酒味儿就受不了,她捂着鼻子,将东方榉扯开:“二哥,你怎么回事,我以为你有了衍笙,会好好珍惜她,你又出去鬼混了,花天酒地的老毛病改不了是吧?”又回头示意秉琏:“你把二哥摁住,别让他靠近衍笙,伤了孩子麻烦就大了!”
东方榉东倒西歪地拉住秉琏:“你说她们这些女人,怎么就是不理解咱们男人,咱们在外面容易吗?拼死拼活的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她们和这个家,可你看看,我把她娶回来,就不能出去见哥们儿了,这算什么?剥夺我人身自由啊?”
秉琏扶着他倒在就近的沙发上,说:“二哥,坐下说,坐下说!”他死沉死沉的,他可支不住他。
东方榉就势倚在秉琏肩膀上,忽开忽合地眯着眼睛,喷着满嘴的酒气对着秉琏的脸说:“不可理喻,她们女人都不可理喻,”大着舌头差点亲到秉琏脸上:“我说的对不对,兄……兄弟?”
秉琏忙将他扶正了,险些把他扔地上去:“对,对,二哥的话最有道理!”
衍笙一怒之下,摆脱两个丫头:“东方榉,有种你再说一遍,家是什么,是让女人独守的空房子吗,谁媳你在外头赚的钱,你赚的再多,对我来说,有用吗?我所吃所用的也就那么一点!你怎么不说你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人的贪欲永远不可能有满足的一天,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跟我过下去,可我受不了了,”也不知是对着东方榉还是对着秉琏怒吼:“是个女人都受不了,现在还不晚,我已经清醒了,我要跟你离婚,听见没有,我要跟你离婚!”
连琪与萋萋吓得不轻,连琪劝解道:“小姐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哪能说离就离?姑爷他这样做是不对,你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要是还不改,咱们再回了上人谈离婚也不迟啊!”
衍笙夸张地说:“我已经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了,他每天回来,满身酒气地躺在我床上,被单天天都得换,让我恶心透顶,我再也不想闻那种味儿了!”
秉琏不由想起,他也经常满身酒气的回家,那晴华是何感想,他记起方才晴华捂着鼻子的模样,不由得为东方榉辩白,其实也是自辩:“可你家是做酒的啊!”怎么就闻不得酒味儿了?
衍笙倒是没想到这点,被他问得一愣,忙不着声色理直气壮地掩饰过去:“做酒的怎么了,做酒的就不兴讨厌人身上的酒味儿了?正是因为我家是做酒的,才知道,适量为好,喝多了害人害已!”
晴华到了此时才明白过来,二哥二嫂是在做戏给他们看,真是煞费苦心,若是直接批评秉琏,秉琏听得进去,还好,若是秉琏听不进去,没准儿会怪她在二哥二嫂面前告了他的状。
她决定不点破,配合着演下去,她站在秉琏身后,一抬头,果见衍笙向自己眨了眨眼,她便发自内心地笑了。
秉琏不知不觉低下了头,心里不大是味儿,怎么觉得衍笙的话是冲着他来的,不不,一定是他想多了,东方榉正醉醺醺地窝在他身上呢,衍笙连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哪会分神讽刺他呢。
一旁的连琪又道:“小姐,我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就算一下子解决不了问题,多少也会有点用。”
衍笙说:“说来听听!”
连琪道:“其实刚刚你也提到了,只要抓住姑爷的钱包就行了啊,他没钱出去请朋友吃喝,不就可以留在家里陪小姐了吗?”
秉琏心想这丫头打哪儿来的,在东方榉面前敢出这样的馊主意,再往肩上一看,东方榉人事不省地打起了呼噜,怪不得胆子这么大。
同为男人,秉琏只好为东方榉出头,道:“这样不好吧,出门在外,不带钱,那能办成什么事?”
衍笙则坏坏地点头道:“好主意,就这么办,把他身上的钱包掏出来,以后每天定额供应,我就不信治不了他这种坏毛病,”突然想起什么,问晴华:“你家秉琏你是怎么管的,他怎么这么听话?”
秉琏忙回身看向晴华,投去央求的目光:“别说,别说!”东方榉顺着他的肩滑沙发上去了,他哪里还顾得上他,眼睛只盯着晴华一动不动。
晴华嘻嘻笑了一声:“有一句话叫做好男人不用管,用管的不是好男人,莲姐姐,你听说过吧?我家秉琏压根儿没用我管过,他就是那种在这个世界上差点绝了种的、绝世好男人!”
“哟,是吗?”衍笙难以置信地抬高了腔调:“那我可得趁这个机会好好瞅瞅,坐在我家客厅里的这位差点绝了种的、绝世好男人,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呢?”说着凑到秉琏眼前,仔细盯着人家瞧了半晌,点头道:“嗯,就是不一样,一看就是个懂得心疼人的,晴华,姐姐真羡慕你,找到了一个真心疼爱你的男人!可我为什么这么命苦!摊上了他?”朝沙发上一指:“又睡死过去了,你说,这日子让我怎么过啊?呜呜呜……”又用帕子捂着脸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