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章 乱心(四)
白羽笙正拿着武松左看右看,连琪在一旁看护着他,顾岷之问连琪道:“你们小姐怎么了?”
连琪拂平白羽笙凌乱的额发,说:“想是累着了,又受了惊,今日乌亱河放水,小姐险些被水冲走,幸得一位先生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岷之“噢”了一声,望着白衍笙的背影,沉吟道:“真得只是受惊的缘故?还是因为见了不想见的人。”
连琪自听雨阁回来,见归一阁内并不见白衍笙身影,她从楔园到外厅,又到书房,最后到内室,见白衍笙正头朝里斜倚在床上,衣服也还没换,那样子又不像是要休息。
她的小姐向来不早睡,也不晚起,她心中纳闷,走上前,轻轻唤了声:“小姐,好歹把衣服先换了,躺着舒服些!”
白衍笙并不回头,过了一会子,才说:“不必叫我吃饭,你吃过径去休息,也不必来我屋里照应,我想早点睡!”
连琪听她有气无力,心中担忧,但她从不违逆自己的小姐,最后只轻轻“哦”了一声,悄悄退出去,掩了门。
虽说不让她照应,连琪到底不放心,她们到家时已经很晚了,本来又是阴天,天早早就黑透了,白衍笙房内正亮着灯。
她在门外轻轻唤了声小姐,无人回应,她只好推门,抬脚走进去,见白衍笙仍是白天的那身衣服,坐在窗前,怔怔望着无边的黑夜出神,她不敢打扰,将一盘果子和热腾腾的奶茶放下,又剪去烛花,才走出去。
白衍笙一夜未眠,这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连琪次日一早来打扫,见一盘的食物未动,蜡烛燃尽,方觉事态不妙,也不敢探问,白衍笙倒又像没事人一样梳洗,吃早餐,只是脸上平白无故就多了层愁结。连琪看在眼里,也只能看在眼里。
吃过饭,白衍笙也只是在园子里散散,连琪寸步不离,只怕小姐有事时自己不在身边。
两人走过两重门,到了前面园子里,不似以往人来人往,白衍笙也有些好奇,就问:“今儿怎么了,前头反而这么冷清!”
连琪笑道:“小姐,您是不知道,大少爷请了数位朋友来,前头的人都被派去支应了,自然冷清,您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听说是戏园子里请来的,有些还是名角,比如涂清虹,少爷的面子可真大,听说涂清虹是从不应私人邀约的。”
白衍笙似无心听,附和着连琪的心意,问:“没听说要起堂会啊,请来怎么唱?”
连琪越说越来劲:“虽然没起堂会,但是乐师,行头样样不少,也是极热闹的,倒像是技艺切磋,你来我往,又都是经典段子,想唱哪出是哪出,比戏园子里的有意思,看上去活泼的多,不那么拘板,小姐,咱们也去看看吧!”
两人正说着,门房的李梓,提着一个盒子赶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一哈腰,对白衍笙说:“小姐,刚才有个小童送了一封信来,还有这个盒子,您看!”
白衍笙接过那封信,打开,上书:“莲儿:你要的胶泥我已找到,以后不要自己跑去河里寻,太危险,我会让人每过几日,送些给你!”
虽没有署名,但她心里最清楚是谁,没想到他写得一手好字,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昨夜雨停,想必大大小小的河流,均存水了,方圆十里之内又只乌亱河一条河,他又去哪里找的这些。
他昨日说“如果想见你,总是有办法的”,如果想找些泥,自然也是难不倒他的。她甩甩头,甩掉汹涌而出的念头,心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连琪看她想的入神,又是摇头,又是喃喃自语,就问:“小姐,是谁来的信?”
白衍笙抬眼看她一下,答非所问:“险些落水的事一个字也不要对太太们提起,听见没有?没必要让她们担心。”
连琪会意说:“小姐放心,我不会多嘴的!”白衍笙又说:“我这里不需要你照应,你跟他们去后园吧!”连琪颔首说:“是!”而后,白衍笙独自去了九九轩。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绿油油的蓖麻叶包裹的泥块,蓖麻叶用细细的黑线签着,她从中取出一块,毛绒绒的叶子磨擦,发出沙沙的轻响,用小刀挑开线,蓖麻叶像花萼样微张,显露滑腻的胶泥,指触,比乌亱河的质地毫不逊色,她不由喜上眉梢。
她拿在手里细细地捏形,还没捏出个样,连琪又来了,进门低低叫了声:“小姐!”白衍笙手都没停,问:“什么事?”
连琪说:“二太太让我来请您!说戏正唱到热闹处,让您去玩儿会儿9说——”
连琪见她没有停下的意思,话也说不利索了,断断续续,她知道,自己的小姐若是忙起来,是不许人来打扰的。
白衍笙抬起眼皮望她一眼,又接着忙活,随意问了句:“还说什么?”
连琪才接着说:“二太太还说,您若执意不去,他们就把戏台子搬到九九轩里!在客人面前,她大赞您的泥人,客人无不好奇,想来一睹为快,您若再不赶去,一群人怕正浩浩荡荡往这儿来呢!”
白衍笙一听,立马起身,她最了解二娘的脾性,她既说出必然也做得出,那么多人挤在这屋里,那还了得,埋怨连琪道:“你平日里的口齿哪去了,这会儿子倒学会吞吞吐吐了,怎么不早说句顺话出来,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
一边说,已经来到了门口,连琪还没反应过来,紧赶几步才追上白衍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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