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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诡计

    鸣轩阁。

    涓涓流水,丝竹共乐。

    到底算得丝竹府邸。

    月上西楼,她安静的站在墙外树下与暗夜融为一色,她的手上停了一只夜莺,听到身后的脚步,她放飞小鸟,不用去分辨也能知晓,他目光随着夜莺消失在暗冥中。

    她自顾自的拂了拂衣袖:“黔墨楼第四小阁。”她说的是那小公子的卧房。

    长流站在她身后,有些月下轻荷的风华,他长袖悠悠扬起:“一定要害人吗?”问的很轻,也很柔,这是他第二次问这样的话。

    西楼转身奇怪的看着他,他从前当是不会如此问的。

    “一定要害人吗?”她重复了一次,转而笑出了声,鸣轩阁就在她身边,如今他却又问她……一定要害人吗?月光流转过眉眼,他的温言如墨,她的俏屹如画,她呵呵笑起,“不是一定要害人,而是,有些人,非死不可。”她说的极是不可救药,就好像他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一个人总是习惯于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坏。

    他侧身而立,修眉敛敛,青衣混合着夜色,浓淡皆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在水雾之边,安然而望,那一幕祥宁炫了她的眼,她心底猛然一跳,别开脸——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对人温柔温和,偏是对任何人都是这般态度,没有一点的厚此薄彼,十年了,整整十年。

    她倚上身边的小树,有些悠闲,月光落满她的眼睫,盈盈闪闪,她并非妖艳女子,“长流,你会不会害我?”她顿了顿,这时的她好像在很认真的询问,好像一个孩子一般,倚着树,眨着眼娇稚楚楚,那男子还未回答,她就摇头了起来,“你不会,你不害任何人。”说到这里,她的那些娇稚又不见了,她到底是千变万化,相不应心的,寂静街道的那侧,有星火点点,江边渔家几所。

    青衫淡衣,温然轻笑。

    “喀”,西楼的指甲掐断了半分,这个人宛容温和,对你笑对你好,她分不清那叫多情还是无情,他的真心假意全都被隐在了那个慈然的性子里,再也无法改变——

    昨日街道红马驰骋,她不是没有预料,她是故意踏出那步,她故意涉险,为的不过是要看看这人真性如何,江湖上的正邪之立,好坏之别,到了他这里,仿佛都失去了原有的本色,他就象个不会指责、背弃任何人的——圣人。

    圣人?

    她有些嗤笑,月半空高挂,鸣轩阁软琴已歇,流水轻幔,唯有暑蝉不休。

    “嘎吱”,紫色的罗裙翻飞进房间,昏暗如旧。

    这是鸣轩阁现任阁主的小公子的房间。

    她动静如猫,鸣轩阁算得上江湖大派,却不知为何夜半的防范如此疏忽,她并不觉得是好事。

    床上的孩子睡不安稳的翻动了被角,这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词——“偷人”,好像她现在做的确实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她倒是不在意的撇了下唇角,月光几柱透窗而进,洒到了床沿。

    她撩开床幔,房间里安静的仿佛连呼吸也不存在,正要探去的手顿了下,警觉的抽回,今夜鸣轩阁着实不对劲。

    西楼正要收手回身,谁知那瞬,被褥突然高翻,她一愣间,有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扣住了她纤细的左手,她低咒了声,倒也并不是很惊慌,右手袖下轻捻,已是三枚银针在握,不顾左手被抓得生疼,腰身一侧抬起右手就要从被中人天顶位置刺下去——

    “哗啦”一声,被子被掀开,“嘶——”连同挂着的床幔也一同被拉扯了下来,发出裂帛之声,西楼猛然一愣,银针停顿半分,月光流过,恰打在那人脸上,眼眸中流光百转——

    “喝”,她倒抽口气,他不是鸣轩阁的小公子,他不是个少年,而是个男人。

    她着了鸣轩阁的道?

    她脑中只有这么一句,顾不得思考为什么鸣轩阁会知道她的行踪,顾不得思考自己该怎么脱身——她更惊诧于对方的眼睛,除却那些流光,她好似在哪里见过——有些,温柔含蓄的眼睛——

    她还未思考完,对方毫不留情的一扭她的手腕,大声笑起:“魔教妖女,我当是如何了得,不过尔尔!”功夫尔尔,手段尔尔。

    她吃痛却没有叫喊出来,甚至连轻哼也没有,只是原本不红润的脸色因为疼痛显得苍然几分,有些清淡的花香靡靡散开,她唇角突然勾起一笑,轻道:“妖女不过尔尔,正道也不过如此……”她咬牙,身形一晃,竟然挣脱了那人的钳制,指尖有什么东西快到旁人没有办法阻止的激射出去。

    那人一惊,手上顿有些使不出力,是迷药吗?是那些香味?转而,嗓子一凉,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又使不出力,他咬牙瞪了西楼一眼,尽是不甘欲裂之觉。

    “咳咳,”她抚胸轻咳一声,挥掉鼻息前的香味,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想笑,她想起曾经那些药奴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很可惜——她不喜欢这样的表情。“你和他们都一样,”西楼轻步踏上,银光在她指间荡漾,银针露尖,“和当初那些叫嚣着想要杀了我的人一样,可是他们现在都得乖乖听我的话,是不是很有趣?”她说着终于哼了一声,那一哼,很是妖异,她不喜欢那些眼神,所以她弄瞎了药奴的眼睛,她——没有错的吧。“我不喜欢你的眼神——”她顿了顿,这个眼神——除却流光后,和长流的那么像,那么,讨厌!

    她想到了长流,突然脑中一怔,那个人恐怕还等在鸣轩阁外,她不要他跟,他从来就不懂得进一步。

    顾不得再去考虑那些问题,长睫一眨,她已到他身前:“我不喜欢你的眼神,真可惜——”她长叹一声,抬手就要扎向他的眼睛——

    “喀”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门缝而入打到了她的手腕,银针落地的声响极轻,西楼顿感不妙,旋身就要抽离,“呯”,门被猛然踢开,有掌风沉厚极快,又仿佛是隔着门就已经打出的力道,穿透了空气,扑面而来,分明是一早就潜伏在外,她闪躲不急,肩膀被那力道击中,“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心口一阵痛麻。

    “魔教妖女,胆大包天,竟敢来我鸣轩阁造事!”来人沉声一喝,正是鸣轩阁现任阁主公文谦。

    门外灯火瞬亮,看来来人不少,只怕都是为了活捉她这个妖女吧。

    西楼脸色苍白一笑,在昏黄的灯火下显得极妖腻。

    “妖女!”有人突然冲了出来,“我箜篌居小公子人在何处!?”正是十年前被掳了小公子的箜篌居人。

    “箜篌居?”西楼瞥了他一眼,“死了。”她说得毫不在意,也没有分毫愧疚,“不到半个月,死了,十年前就死了。”她说的就像不关她的事,人也不是她害死的。

    “妖女!”来人睚眦欲裂,若不是被众人拉住,恐怕早就上来一刀砍了她。

    “死了十年……现在才来找我要人……”她看着那些人笑得有些畅快,“你们关心的人,为什么不早一些关心他,非要死了,才来显得你们有多关心,真是可笑,他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众人一愣,竟顿然找不到任何话去反驳。

    “废话少说,先把她扣起来!待铲平了千泠山再断她的罪!”有人应喝一声。

    “对,管他什么妖女,这么多人命不能不算。”众人纷纷附和。

    众怒犯难,恰公文谦也认为应当扣押为先,他点点头,抬手示意,身后两名仆从立刻上前,正要抓过西楼手腕——

    一道风漾过身侧,在夜里,这道风显得很暖,轻轻幽雅,有些从容不惧,众人怔愣间,窗子“啪”一声已被打破,还未反应过来,乍一看,哪里还有妖女的影子!

    她竟然被人救走了,众人怒上心头。

    “追!”

    “今夜定不能叫妖女逃走!”

    声声高呼震彻鸣轩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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