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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咳血

    五日。

    昏暗无度。

    房间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她偶尔醒来,睁开眼睛又昏迷过去,意识根本没有清醒,除此就是不停的咳血,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谁也没有想到,她的银针竟然扎在了他那一剑的伤口上——她是抱着必死的心了。

    那伤口颇深,愈合两年,这次被银针再破,原本并不是无治,但是——东庭极为诧异的,是西楼的身体,她的身体并不好,在璇覆药居十多年,想要调理好身体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不是这越见破败的样子——她根本是从没想过要好好的生活着吧……药师不自治,真是个可笑的笑话——她从来不想让自己那么舒服的活着,她——就真如长流所说,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再这样昏迷不醒,再这样一直咳血,就算是个身体健康的人也承受不住。

    “傻瓜。”东庭有些无可奈何的咬牙,如今,她如何去恨,去恨这样一个……连自己也不肯放过的,笨蛋吗?

    长流推了门进来,看见东庭一筹莫展便也知情况不妙,“她,会如何?”

    东庭摇头:“不知道……”她替她盖好被子,“这里没有合适的药材,就算有,我不知道……如何去救这个,身体。”她偏过头,西楼的气息太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断了去,飘了去,她再也回不到这人间。“身为璇覆的药师,自身就是一个怪物,”她叹息口气,“药师的前身就是药奴,她本身——就是一个依靠药物活下来的人。一旦停止服药,身体会越来越差,最后不支而亡,可是如果一直服药……”她摇头,“没有人会愿意——这样活着的。”

    长流的眼神飘过西楼毫无血色的脸,“所以,她没有坚持服药?”

    “没有,她是个聪明的孩子……”东庭也转头去看西楼,“她知道如果一直服药,就一辈子离不开璇覆,离不开那些药了,她不喜欢做药物的傀儡,她总是有些不得已的原因,她没有坚持服药,身体越来越差,你知道的——”东庭咬牙,“她太骄傲,总是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也不愿让别人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真的要做一个坏人的,她只是——”东庭无法再说下去。

    长流低眉垂眸,他总是有一种安静安宁的气息,仿佛旁人靠近不得破坏不得,他思虑了半晌,终是抱起了西楼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东庭皱眉。

    “带她回家——毓秀山庄,必有方法治她。”他顿了顿,毓秀山庄有易先生,既然可以控制他的身体,那么定也可以救西楼。

    “毓秀山庄?”东庭有些诧异,她虽然与长流相处五日,却不知他是毓秀山庄的人,她忙去堵他,“西楼是璇覆药师,毓秀山庄不可能治她的!你带她回去,她必死无疑!”如果她不死,那么毁的就是毓秀山庄!

    长流一闪就过了东庭,好似天边的流云,你永远碰不上他:“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次。”

    东庭看着他步出门去,她不再追上去:“你会对她很好的,对不对?”她张了张口,“她要的那种——好。”那种苛求的,绝对的,唯一的,好。

    长流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他没有回答,但是唇角有些笑意,温和的,宁静的,好似什么都无法破坏的笑。

    毓秀山庄气氛并不好。

    长流连夜而回,带了个重伤昏迷的女子。

    那个额上有着璇覆药居四叶点纱的女子,任何人见了都知她是个药奴,师远淮最是明白,那不是药奴,她是药师——药师西楼。

    两年前她亲手自裁,就是当着他和长流的面,两年后又如何得以重生,他不知道,可问题是——若是江湖上的人得知西楼未死,还住在毓秀山庄,这对毓秀山庄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西楼是个如何女子,他不是很了解但也是略见一斑,两年前千泠山一见,她眉眼娇俏,明月如花,一句话逼得他应了承诺,一句话又逼得他狠下杀手——这女子哪怕生在正道,也是个不安惹祸的料!——这是他唯一肯定的。

    整个西侧小阁楼,只剩下长流,师远淮和易先生。

    长流依旧站在阁楼之上,一如那时日日看的梨花,看的流水,看的明月,师远淮站在他身后:“你打算如何?”他问了一声,有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想什么,他很少说话,也从来不会去抱怨,他只会温和的看着你,对你做着应该的好——这让人以为是他的本性后,便再也没有人看得到他的本质——他究竟是个如何的人。

    长流没有说话,或者是在思考。

    “毓秀山庄可以治她,但是绝对容不得她。”师远淮算是最大的退让,“她若是有命活下来,也绝对不能再留下来。”他敲着木桌,一下一下,叩叩做响,再过一月就是他师远淮五十寿日,他担心的是这喜事唯恐变成坏事,这江湖何等乱世,又容得何人多辩驳一句。

    长流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他的话很轻巧,“我不会留她——她若是能走,也是不愿意留下来的——你以为,她会——愿意留下来吗?”他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是生气的语气,也没有轻蔑的意思,只是在说一个事实,长流——很了解她。

    师远淮被这一句话给堵塞住了,他偏了头:“你就这么不管碎玉轩的事跑回来了?”他叹息口气,“只怕这事不能善了,若是……”他不再多言,若是被旁人知道,毓秀山庄还有何立场立足江湖正道?

    长流不顾全大局,这是第一次。

    “这世上很多事,不能两全齐美……”他喃喃了声,阁外清风相送,这句话袅袅远去,不再听到。

    “庄主。”易先生从内屋出来,有些诧异这小阁楼的气氛一下子好似被什么笼罩一般,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躬身一鞠。

    长流和师远淮转过头,“如何?”问话的是师远淮。

    易先生摇摇头,“那位姑娘伤势并不重,只是身体颇差,才导致……不能使用任药物调理,她的身体……”他想了想,“她的身体承受不起那些药物的作用,内伤不治,无法治根本——老夫,实在是……下不去手。”微微叹息,是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动手。

    长流眼眸黯然一下,也没有再问话。

    “没得治了?”问话的还是老庄主,他也皱了皱眉,不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

    易先生退了一小步,“恕我斗胆,”他转向长流,“那位姑娘是药奴,是不是?”

    长流点头。

    易先生点点头,“如此,并不是没有办法治,只是……”他看的还是长流,长流终于抬头正色去看易先生。

    老庄主闻言一愣,猛然是想到了什么,竟然也惊骇望向长流,“这个方法……”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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