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暮雪46
我拉开门掉头就冲了出去,楼道里每一层的声控灯纷纷亮了,我跌跌撞撞几乎是脚不落地地走下去,每一级楼梯都在我脚下磕磕绊绊,我竟然没有摔倒。我推开楼门,它反弹着关上,发出"砰"的巨响砸碎我身后的夜色。我奔跑在沉寂的黑暗里,漫无目的像只无头的苍蝇,所有的楼房都一模一样,我在它们中间穿梭来去。我认不得路,这里像个偌大的迷宫,我撞来撞去,像苍蝇撞在透明的玻璃上,一次次又被挡回来,我根本找不着出路。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而我只顾着拼命往前跑,爱我的那个男生早就走了,他转身离开了我,然后把我独自一人抛弃在那黑暗的世界里。
有人猝然从后面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拼命挣扎,萧山的力气很大,我挣不开他。我狠狠咬在它的手背上,他却没有缩手,而是用另一只手扣住了我的脸,就那样吻上来。
所有的天地都在旋转,我发抖地瘫在他的怀里,唇齿相接的那一刹那我几乎昏了过去,他的温暖气息像电流一般麻痹着我的四肢。他抱住了我,带着一种蛮力般亲吻着我。他狠狠咬痛了我,我哭了,因为我没有办法忘记,忘记他,忘记当年就是在这里,那个酸甜如昔的初吻。
过了这些年,他再次吻我的时候,我却哭得全身发抖。他将我抱得很紧,喃喃叫我的名字。他说了一些话,颠三倒四,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我任由他半拖半抱,将我弄回温暖的屋子里去,他将我抱在怀里,一遍遍吻我,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童雪。。。。。。童雪。。。。。。"他的声音深沉而痛楚,"我爱你。。。。。。你不要再离开我。。。。。。"
我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我抓着他的衣服,我不会再放手,这是我一直爱着的萧山。他说他爱我,他让我不要再离开他,他一遍遍地说:"第二天我就去找过你,可是你不在家。第三天我打了电话,可是你又不在家,我让你表妹转告你,我一直等,你没有回我电话。我等了几个星期,我每天都在学校里看着你,你却不理我,我没想到你会这样狠心,你这样骄傲。。。。。。从那天之后,你就再也不理我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啊,一定是上辈子。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一遍遍地说着那些过去的事情。原来分手第二天他曾经找过我,可是表妹没有告诉我,也许她只是忘了。可是我没有打电话给他,他一直以为我真的不再理会他了。
这么多年,我错过什么?我错过了萧山,我错过我最爱的人,我错过了一切。知识阴差阳错的一个电话,只是少年人的一时赌气,我以为他再也不理我,他以为我再也不理他,此后是忙碌到绝望的高三,此后我们咫尺天涯。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能不对他说,我遇上的事情,我受过的委屈,我吃过的苦,我遭受的一切,从很久之前我就想对他说,可是我找不到他,我找不到萧山。我在他怀里放任自己嚎啕大哭,我哽咽地,颠三倒四地,断断续续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那些所有难以启齿的一切,那些所有的屈辱,那些令我绝望的一切,我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根本不曾奢望过这一切我有机会对着他说,那个绝望的黑夜我从来不原意去回想,那是令人发指的遭遇,而我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凭着被几近强暴地掠夺,我失去的一切,再不可能回来,回忆令我绝望得发抖。
那些屈辱的夜晚仿佛一遍遍重来,我全身都没了半分力气,身上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又像是溺在水里,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却挣扎不了。。。。。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从此永远陷在绝望的黑暗里。
谁也不曾知道我遭受过什么,谁也不曾知道我忍受过什么。。。。。。我一遍遍地忍,强迫自己忍下那屈辱,我一直骗自己,骗自己如果萧山知道。。。。。。如果萧山知道。。。。。。
如果萧山知道,他绝不会让我遭受那些。
我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莫绍谦的情景,那是学校某实业公司的庆典,莫绍谦作为嘉宾来参加剪彩。那时候我刚刚考进大学,因为身高被选入学校礼仪队,天天穿着旗袍练走路。剪彩的时候莫绍谦就站在我身边,因为进了礼仪队我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正式诚,地下密密麻麻全是人,而且前排还有不少记者和相机,我脑子里直发昏,把平常的排练忘得一干二净。莫绍谦接过剪刀后,我端着彩带还有点不知所措。最后他一剪子下去,我正好伸手想去托彩球,结果他的剪尖不小心戳到我的手,滚圆的血珠冒出来,台下坐的都是老师和领导,我忍着疼没声张。
那时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我只记得他的眼神,非常犀利,若有所思,仿佛我指尖流出的并不是血,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忍痛还保持着微笑,所有的人都在拍手鼓掌,礼花和彩屑在台上纷飞似一敞雨,他把剪刀放回我的盘中,然后同所有人一起鼓掌。可是我一直觉得不安,就因为刚才他那一瞥,他看我的时候不像是看个人,倒像是看着别的什么东西。我忍到最后端着彩球走到后台,所有的人才发现我的手在流血,礼仪队的女生都慌了神,莫绍谦却很突兀地出现在后台,径直朝我走来过来,用一块干净手帕压住我的伤口。
我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用手帕,那手帕上有淡淡的香气,后来悦莹告诉我说那是Tiffany男用香水的味道,这款香水目前国内没有出售。
“一定是个有钱又优雅的男人。"我还记得当时悦莹的口气,”可惜我没去看剪彩,这种男人真的好小言哦!“悦莹每天看言情小说,成日沉浸在对爱情的幻想中。而我没过几天就忘了这件事,周末的时候我照例收拾东西回舅家,除了南门去公交站,没想到有部车忽然在我身边停下来。
莫绍谦那天穿的很休闲,T恤长裤看上去都很普通,若不是那副太阳镜,我一定会把他当成学校的哪个老师,我跟我打招呼,我一时没有认出他来,心想他肯定是认错了人。
可是旋即他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他:“您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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