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往生 22
“没错,我的确做不到!”他做到的,是自以为是的保护和占有。
夏池也不敢奢求他这样的爱,提到浊然,她的心就如溃堤的水坝一般,怎么都止不住。堆积了那么多年的情仇爱恨,像是要倾涌而出一样,她在她面前毫无保留地哭了起来,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他说:“那么,介于我们中间的,是浊然的死,是么?”
“没错!”她那么骄傲和强硬地说下了这一句话。
酒阙瞳试图劝慰:“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为何不能放下?过好今后每一天的生活?”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是习惯?还是眷恋?还是说,其实她就是为了那双眼睛才醒过来的,浊然不大喜欢说话,也不善用表情,他所要表达的一切,都是眼睛里。眼睛说他高兴,他便高兴,眼睛说他悲伤,他便悲伤,眼睛说他愤怒,他便愤怒。这样的眼神,夏池读了十三万年,总算读出来了。
酒阙瞳平静地看着他,苦涩地笑了声,说:“其实,你也不是不爱我!我懂了,阿池,能听到你这样说,我就很满足了。只不过,你需要给我一点时间放手!你用了十三万年才放下了我,我总需要点时间来放下你!”
他转身,静静地走了出去,独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偌大一个宫殿,就只剩她一个人。
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因为浊然,他们之间的亲密,只会让她更痛苦而已,原来他这么自私,从未想过她的感受。
事情竟然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真是造化弄人!酒阙瞳看着天空,眉心皱成了一处再也分不开,那样的眉头是那么好看,他多么喜欢夏池亲自为他抚平眉心的样子。只要她不说,他就算面对着冰冷的她还是能过一辈子的,毕竟,一辈子并不长,只要有她在,什么都不算长,那没有她的十三万年才是真真的漫长呢。
但是他终究要放手的。
但是说放手,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开呢?结界里面没有春夏秋冬,种在陨荆神殿后面的梅花却开了,满树都是芬芳,却没有小蜜蜂过来采,夏池在梅树打着花苞儿的时候就过来候着了,可是真的等到梅花开的时候,她却没有来看,躲在宫殿里点着香炉,又不知道抄了多少遍经书。
在这个爱恨交加的季节里,她唯有抄经书才能让自己的心清静一些,酒阙瞳每每经过她的殿门都能看到她房子里的灯还没熄掉,也已经那么深了,他没敢推门进去看她到底有没有倦意,然后就只能在门口守着,明明就隔着一扇门而已,为什么两颗心的距离已经离得那么远了?他身上的这颗心,竟然一点也没有跳了,有时候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个死人了。
夏池,你死了么?你死彻底了么?
后来,他在梅树下喝了很多酒,三更半夜就敲开了夏池殿前的门,夏池打开门的时候,问到了一股重重的酒气,双眼迷离,手里还抱着几束梅花,没等她同意便塞到了她手里不容她拒绝,醉醺醺地说:
“阿池,你不喜欢出去赏梅,我便把梅花摘来给你赏可好?”
没等她同意,便又拉着夏池走到房里,走到平日里花瓶摆放的地方,将今天她刚摘下的佛兰花给扔了,从夏池手里将梅花夺了过去,直接塞到了花瓶里,凌乱而没有秩序且无半点美感。夏池抬头看他,从未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他酒量那么好,今天想必是喝了很多酒吧?
“酒……”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称呼他,也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
见他醉得不行,便扶了他到床上去躺着,刚给他盖上被子要离开,却发现根本走不了,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裙摆,回头看时,他正安静地躺着,眼睛也没有刚才那么迷离,是真醉还是假醉呢?她已经分不清楚。
酒阙瞳一把用力,将她扯到了自己面前,直接趴在了自己上面,又被他用手牢牢圈着没法离开,夏池拍打了几下挣扎不开,只好又放弃,面对他满口的酒气只能别过头去。
酒阙瞳道:“你很讨厌我么?”
夏池说:“本来就不能喜欢了,还能怎么讨厌你?你现在这样又是何必呢?”
酒阙瞳神色黯然了下来,说:“再陪我一个晚上,我便放你走!”
夏池说:“你说话算数么?”
“算数的!”他逼着自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次真的算数。夏池相信他的眼睛,便低头,帮他解开了腰带,被酒阙瞳一把握住手腕,只见他怒气冲冲,骂道:“你就这么想离开这里?就那么不想看见我?”
“是!”夏池摊开他的手,继续帮他脱掉了外面这一层衣服,酒阙瞳再次拦住,眼角还横着一滴泪,说:
“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呢?夏池!即使我做错了什么,你也要原谅我,每个人都有被原谅一次的权利啊!”
“其实,原谅和不原谅又有什么区别呢?毕竟都回不到从前了!我今天所得到的这一切,怨不得你,怨不得世道,只怨我。”这话说得,人心如冰一样的凉,在这一个寒凉的夜里,一样孤寂。
酒阙瞳将她抱到了里面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伺机想从她火热的身体里寻求一丝体温,便暖暖地靠了过去,并没有轻薄于她,嗓子有些沙哑,低沉地说:
“阿池,如果我一定要你原谅我呢?回到从前那般爱我!你总得说一个我努力的方向啊!”
是啊,都回不去了,她还能怎么办呢?对于他来说,也需要一个可笑的借口来努力,就如她一般。她想了想,说:
“嗯,你死,或者浊然活过来,你只要做到其中一个,我便如同从前那般爱你。”
“你说的是真的么?”她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依稀能感觉到他的哽咽,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也许,是真的,夏池对自己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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