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大道至简
其实，凭谢无双的身手，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敲昏师弟然后逃之夭夭。但东方教主毕竟是东方教主，姜还是老的辣，这句话总有它的道理。
行走江湖，怎能没有银两在身？
谢无双平日里不爱喜花儿粉儿，自然不会随身携带太多银子，以往分得的银钱，都施舍给穷人去了，即便勉强存下来几两，也全然不够行旅花销。
这时候，去问教主或是师弟们借钱，无疑是死路一条。
实在是走投无路，谢无双才想到或许可以问慕白借点钱。
然而，慕白一介书生，还在东方书局帮工，他身上又能有几个钱？
坐在藤椅上，谢无双苦大仇深地瞪着井边攀爬向上的藤蔓。那细细密密的枝条，仿佛紧紧缠绕在她的身上，无论怎样都挣脱不开。
两名弟子见两人拿着话本交谈，便很自觉地离得远些，不打扰他们。
“插画我已画好了，要不要看看？”慕白问道。
谢无双闻言，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画卷。
画上只有一个少女的身影，站在如瀑布般的藤萝花下，隔花半面，眉目如画。
淡雅的水墨勾勒之下，她透过画纸，仿佛能看到故事里的女子，精致的眉眼中透着的坚定与顽强。
像她笔下的季莺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
她心目中原本的季莺莺，应该更加软弱迷茫些，不是画上描绘的表情，坚毅而又倔强。
然而，她却更喜欢慕白的季莺莺。
“怎样？”慕白问道。
谢无双久久望着画卷，赞道：“很好看，比我想象得不知要好多少。”
慕白浅笑，似乎很喜欢谢无双的夸赞：“你喜欢便好。”
见那俩人似在观察廊檐上的雕花，慕白低语道：“该告诉我，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了吧！？”
他早注意到，她今日的不同以往，不仅身边多出两个人来，便是腰间，也多出了一柄长剑。
谢无双挣扎了一下，终是把那两字说出口：“借钱。”
真正的原因，牵涉到东方神教，牵扯到江湖恩怨，谢无双无意将慕白连累进这错综复杂的迷局当中。他是手无寸铁的书生，就该像现在这般，守着书画酒茶，静度浮生。
慕白显然不这么认为，他眯起眼睛，目光淡淡扫过谢无双的面庞：“既是借钱，可否让我知道原因？”
谢无双觉得他这一眼，甚有威慑力，简直不像个普通的书生，一下子化身为说话先生故事中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此时，若换做其他人，或许会随口编个谎话，说给外人听。甚至可以为了增添点可信度，洒两滴廉价的泪珠，以博人怜悯。但谢无双毕竟是谢无双，自小便不会瞎编胡诌，说不过半句谎言便会被人戳穿。东方教主不知为此扼腕叹息了多少回——他这么一个聪明智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教主，怎么会带出一个连谎话都不会说的傻徒儿呢？
谢无双纠结了半日，最后沮丧道：“我想去一趟渝州，至于原因，可不可以不说？”
慕白倒也没有强求，只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不说原因也行，不过我要和你一道去渝州。”
谢无双惊异：“为何你也要去？”
“既然由我来出钱，我怎么就不能去？”慕白非常顺理成章地答道。
“你肯借钱给我？”谢无双惊喜得差点跳起来，想到不远处的两位师弟，又忍下来。
慕白点头：“钱你不必担心，我多少还有些积蓄。”
谢无双想了想，觉得此话甚是有理，至于带慕白去渝州，她也不过是去暗中调查一番而已，并不会有大动作。
“等我将来有钱了，一定加倍还你！”卸下心头大石，谢无双语气轻快道。
慕白不在意地勾了勾唇。
万事有钱好商量，见事情拍板敲定下来，谢无双毫不犹豫将那两名师弟打晕，回头见慕白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挠挠头不好意思笑笑：“时间紧迫，只能出此下策。”顺便心中默默对两位趴在地上昏睡的师弟念了两句佛。
慕白艰难地弯了弯唇角，违心夸道：“真是……好主意……”
慕白口中所谓的“有些积蓄”，便是一袋重得压手的钱袋，外加一叠厚厚的银票，乍见之下，谢无双眼睛完全直了。
她见过有钱的，但没见过这么有钱的！看来《慕白攻略》的记录也未必完全准确。
“你——你哪来这么多钱？”想到自己每回出门，教主抠三捡四给的那几两银子，她默默背过身去拭泪。
这委实太让人伤感了！什么东方神教大师姐，看起来很有地位很有面子，到头来连个落魄书生都不如！
慕白仔细观察谢无双短短时间内脸上神情变了几回，觉得很有意思，斟酌着回答道：“我偶尔会做些小本生意，这些都是以前赚来的。”
于是，谢无双再看慕白时，只觉得他不单单是个文弱的书生，更是一坨闪闪发光的大金块，其耀眼光芒，恐怕连教主也瞻望弗及。
谢无双眼中写满“崇拜”两字。
可惜现在不是时候，否则她一定会拜慕白为师，请教他如何日进千金。
慕白还不知谢无双心中所想，他只觉得眼前的女孩，神色几经变化后最后归为一种十分奇妙的表情。她今日穿着浅绿色的长衫，虽然依旧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扮相，却因为颜色淡雅，倒也平添几分柔和之美。
慕白记得古书上有这么四个字——大道至简，放在谢无双身上再合适不过。女子爱为悦己者容，过于繁华富丽的装扮，有时候反不及这样素净简单来得赏心悦目。
那双幽黑发亮的眼儿，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眼眸深处，他仿佛能望见自己的倒影。
慕白说不清，究竟奇妙的是谢无双的神情，还是自己的心情。总之，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是一种与他曾经无数阅历全然不同的经历。他的内心告诉他，这样的感觉并不坏，至少他不讨厌谢无双，也不讨厌目前这种状况。
倘若他愿意，也许可以持续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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