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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时值天下纷争,战乱频生。

    自从东炎皇朝最后一任帝王被废之后,整个皇朝便四分五裂,民不聊生。

    历经数年的大小战役、血腥和杀戮,最终以离、影、熵、泽四国鼎立,暂时换来了一片和平安宁的景象。

    但这暂时的和平并没有浇熄各国野心分子的争霸之心,表面上皆是歌舞升平,各自为政,然而,实际上,各国间却是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泽国皇宫

    “三百九十七。”

    “三百九十八。”

    “三百九十九。”

    “四——百——”

    “今天的蚂蚁还真多啊!”

    红枫树下,慕霖云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懒懒地伸了个腰,站了起来,左捏右揉以活动几乎僵硬的筋骨。

    秋风忽然吹拂而过,带来阵阵冷意的同时,也将几片红艳似火的枫叶卷上了半空,就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煞是好看。

    凝神盯着半空许久许久,一直盯到眼前的视线模糊起来,慕霖云才眨了眨酸涩的眼,重新坐回红枫树下。

    真是好无聊!无聊得他都要发霉了!

    眼看就要入冬了,大家都很忙,就连御花园里的蚂蚁都在忙着储备过冬的食物……但他——这个泽国的君主却是闲得发慌——甚至已经闲到每日来御花园数蚂蚁度日。

    今年只有十七岁的他是泽国历代最年轻的君王,却也是泽国历代最闲的君王。

    内有贴身侍女秀明为他打点内宫一切,外有忠心耿耿的护国大将军展少远为他处理军政要事,他基本上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用愁,什么事都不用做,他这个君王还真是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典范。

    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慕霖云揉了揉几乎要闭上的双眼,低低一叹:“哎,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

    他已经无数次向秀明诉苦,无数次向展少远抱怨,可惜抗议无效。他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让侍女和护国将军压制得死死的君王了。

    父王还真是深谋远虑啊,在离开这个世间以前就已经将所有的事安排得妥妥当当,让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究竟还有什么事可以做的?我总不能在这里再呆坐一天吧?”

    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红枫叶有一搭没一搭地撕着,直至手中的枫叶被撕成碎片,他眼前忽然一亮,琥珀色的瞳仁顿时放出异彩。

    前几天,他曾听到宫中闹鬼的传闻,不如去偷偷打探一下。如果宫中真有鬼怪出现,陪他玩一玩也好啊!至少日子也好过些。

    念头刚一动,身体立行。他兴奋地站了起来,正欲冲出御花园,身后忽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君上走得这样匆忙,您这是想去哪?”

    身形一僵,他不由垮下了双肩,然而回过头的瞬间,却扬起了最灿烂的笑容。

    “秀明,你回来了啦。今天怎么这么迟?”右颊边上那浅浅的、稚气的笑窝,让原本就很年轻的少年君主又添了几分孩子气。

    秀明轻摇了摇头,清丽平静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

    她从小看着君上长大,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基本上就可以猜到君上究竟想要做什么?

    看他刚才兴奋的表情,一定又是想到了什么好玩有趣的事,想要去探险之类的吧?

    “刚刚处理了一些事,所以晚回了些。”缓步走到慕霖云面前,秀明将手中的披风披上他的肩头,眼底的无奈也被满满的宠溺取代。

    “就要入冬了,君上您出来时应该多穿两件衣服。”

    “嗯。知道了。”慕霖云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正在盘算着如何摆脱秀明,把宫里那只鬼怪揪出来。

    秀明将他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无奈地摇头。

    她的君上啊,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对了,君上——”似想起了什么,她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慕霖云,“这是您的信。”

    “刚刚我经过君上寝宫时,忽然感觉背后被人拍了一下,等我回过身却不见人影,但地上却多了一封信。我看署着君上的名,便赶紧拿来给您看了——”

    慕霖云接过一看,发现信封上除了写着慕霖云三个大字外,没有其他任何署名,不禁微蹙了蹙眉峰。

    “君上在宫中又交新朋友了吗?”秀明淡淡地问,眼中浮现出一抹警惕和担忧。

    她这个君上向来没什么心机,也从来不摆架子,经常跟宫中的宫女太监打成一片,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令她担心。

    毕竟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宫中卧虎藏龙不算,人心更是叵测,有很多事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上一次就曾遇到一名宫女假装接近君上意图行刺的事,幸好展将军有所察觉,才化险为夷。君上已经吃了一次亏,难道还没有危机意识?

    “我哪里还敢呀!”慕霖云苦笑,“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我现在除了你们,离谁都远远的。”

    其实他怕的并不是行刺,也不是秀明的念叨,他怕的是展少远冰冷的眼神。

    展大哥虽然沉默寡言,生气时也从不说重话,但他只要冷冷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看着他,他的心脏就几乎停止跳动,喘不过气。

    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压迫感。

    “秀明,你不要这么担心嘛。”抬起头看见秀明担忧的眼神,他不由咧开笑容,慢条斯理地撕开信封,“这说不定是展大哥在跟我开玩笑啊!他肯定也觉得我太过无聊了,所以想了件事让我开心一下。”

    见年轻的君主满脸兴奋之色,秀明不由摇头叹息。

    冷酷少言的展少远将军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况且,一肩找下所有泽国事务的他,也没有这个闲工夫。

    似乎察觉到秀明的不以为然,慕霖云抬头瞪了她一眼,“我只是开玩笑的。展大哥若是做这样的事,我看天都会塌下来。”

    将手中的信一展,他一边看信,一边笑眯眯地道:“秀明,你听说了吗?这几天宫里闹鬼呢——你说这是不是鬼——”

    兴奋的话语戛然而止,就连脸上那明亮的笑容也僵滞住了。慕霖云脸色蓦地一白,灵动的眼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惊慌。“君上?”秀明瞧出了不对劲,不禁担心地问,“怎么了?这信有什么问题?”

    慕霖云连忙将手中的信塞进衣袖中,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认真,“秀明,你赶紧叫展将军过来一下。”

    “我这就去。”秀明点了点头,急急退出御花园。

    每当君上叫展少远将军的时候,那就代表着发生大事了。

    信是从熵国皇宫发出的,信的末尾署着颜皓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但让慕霖云最为震惊的并不是熵国皇子突然给他写信,而是这封信竟牵涉到了泽国最大的秘密——一个隐藏了十七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据慕霖云所知,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四个人。一个是父王,一个是展少远,一个是秀明,还有一个就是慕霖云他自己。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很清楚,若是这个秘密被揭穿,会引发一场怎样的灾难,所以这十七年来,大家都守口如瓶,但谁也没有料到,这样一个重大的秘密竟让熵国皇子颜皓知道了。

    四国分鼎之后,各国之间暗潮汹涌,前段时间,影国、离国相继发生了重大事变,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战争的爆发已是迟早的事。

    刚刚展少远已来过了,看过这封信后,他只是微一蹙眉,然后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君上放心,臣自会处理。”便大步离去。

    展少远永远都是这样,所有的事都不需要他担心,所有的事都一肩扛下来,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也很清楚展少远有这个能力,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这十年来,并不是泽国的人展少远为泽国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却毫无怨言。泽国已经欠展少远很多很多,而他——他自己私心里想为展少远分担一些。

    不仅仅是因为简单的君臣关系,还是因为……

    哎!

    第一百七十次叹气,慕霖云无聊地看着窗外纷扬而落的白雪。

    “展大哥,你要是肯叛变那该多好啊!”他想展少远叛变真的想很久了。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个称职的君主,又何必挂着这个虚名?

    可惜,每当他提及这个提议时,总被无情地反驳回来——

    “泽国的君王永远姓慕。”

    这就是展少远的回答。

    他真是一块木头啊,不折不扣的、不知变通的木头,也不知道父王究竟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竟让展少远如此死心塌地地为泽国王室做牛做马。

    为了泽国的将来,也为了展少远和他的将来,他只能选择一次又一次地离宫出走,却一次又一次地铩羽而归。

    就算展少远因事外出,所属部下的黑影卫也依然随身在侧,寸步不离,根本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泽国皇宫,更何况他活生生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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