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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

    他不回应,走到餐厅,拿起筷子进食,她为他布菜、替他挑鱼刺,第一次,她表现得像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下人。

    她趁着他吃得心满意足时,呐呐提出建议,“你没有去过台北101吧,挺好玩的,我带你去逛逛?”

    “我去过了。”在网路上。

    她叹气,却又不敢叹得太过明显,只好陪笑说:“既然如此,我可不可以放几个小时的假,五个小时,我五个小时内就会回来,绝对不会耽误你的晚餐。”

    没有正面回答,他说:“最近我在网路上看到一句话,“上帝关上一扇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这句话耳熟能详,不过我不喜欢,用那么大的门来交换那么小的窗,不符合公平原则。”

    “我也觉得道理不是这样的。”

    “不然是怎样?”

    “我认为上天若关上一扇门,必定还会为你掩上一扇窗,让你在瞎灯暗火的屋子里走投无路、山穷水尽,最后只能试着倒坑挖洞,看能不能找到求生门。”

    “对啊,说不定倒着倒着,就能倒出条地道。”她顺应他的话,只求他一乐,给她五个钟头出门放风。

    “是有人可以侥幸脱身,但更多人会在倒坑途中累死,顺道把自己给埋了。”

    好阴暗的性格,果然是混皇宫的,思想晦暗、心情郁积,有重度忧郁症倾向。

    她试图弄明白他的意思,她没有太好的联想力,联想不出来门窗、上帝和台北101有什么关系。

    他似笑非笑的问:“要不要我给你一把铲子?反正门窗都关起来了,你爬不出去。”

    温柔终于听懂了,倒抽口气,瞳大双目望住他,她真想告他违反劳基法、绑架员工、恶毒对待属下……

    愤愤不平间,他替她夹一块月亮虾饼,凉凉地说:“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挖地道。”

    瞬间,她像突然凋萎的花朵,全身失去力气。

    他又赢,赢过一次又一次,以为只要赢的次数够多,她将渐渐学会以他为天、对他忠心耿耿。

    没想到,她面服心不服,她……不在乎他……

    想到这里,胤禟心一抽,看一眼墙上的时钟,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三个多钟头。

    那么久了?她还会回来吗?如果她不回来,他怎么办?

    是他的错,他不应该用对待身边女子的方式待她,毕竟她与她们不同。

    这算不算低头?会不会折损他的骄傲?不管了,就算低头,他也要把温柔找回来!

    拿起电话,他先拨温柔的手机号码,通了,但没人接,他再找出温柔家里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田蜜。

    田蜜对他的口气一向不好,也许因为他总是欺负温柔,而她是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也或许因为她讨厌自己将要带走贺彝羲。

    他很清楚她们背地里称他九兽,他不生气,认定那是失败者的怨气,死党间吐一吐,有益身心,他以为自己将会一路赢下去,因此对于那些无关痛痒的批评,根本没放在心底。

    但今天他输了,输得彻底,因为温柔根本不在乎他。

    田蜜不想跟他说话,幸好贺彝羲在她身边,及时帮他一把,因此田蜜透露出可用消息。

    她用落井下石的口气说:“如果温柔不是去百货公司抢特卖品,抢到没听到手机铃声,就是在对你发脾气,她脾气不好的时候需要一杯咖啡,到你们家楼下的咖啡厅找找吧。”

    挂掉电话,他决定先等待,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打了十几通电话,她都没接。

    于是他想,她不是抢特价品抢到没听到铃响,而是在生气。

    他心浮气躁、紧张焦虑,满心想的都是同样一句──她生气了,不回来了。

    在屋里徘徊上百趟后,他再也忍不住,上网搜寻何谓咖啡厅,然后走出家门,决定一个人到陌生的地界里闯。

    走进密闭的电梯里,身边没有温柔,他的心跳频率超过一百。

    走出警卫室,警卫伯伯向他打招呼,他没应,板着骄傲的脸孔往外走,心里只有两个词、五个字──咖啡厅、温柔。

    外头下雨了,而且雨势还不小,他考虑回屋里拿把伞,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带钥匙出门,拧眉,不知道哪里来的念头让他相信,只要找到温柔,所有的事都可以被解决。

    温柔不是无敌女超人,但他对她的依赖,已经满载。

    他走进雨中,在附近来回找寻咖啡厅的踪影,他太心急,而网路也给了错误讯息,因为并不是所有咖啡厅都会在门口的招牌上写下这三个字,所以,他错过大楼下面那间叫做“关心”的店,错过坐在落地窗边正专注地看着穿越小说的温柔。

    他加快脚步在附近的马路上来回走过无数次,雨水湿透他的身子和脸,他很狼狈,但天生的气势抹除掉他的狼狈,帅气英俊的脸不自觉地吸引路人两个经过的女子看着他焦躁的脸庞,忍不住上前,退疑问:“先生,你在找什么吗?”

    “我在找这附近的咖啡厅。”

    “哦,后面有一家“关心”,它的咖啡很有名。”女孩指指自己后方五十公尺处,再指向前方。“往前走的话,可能要经过两条街才可以找到星巴克,如果都不喜欢,我可以用手机帮你搜寻其他的店。”女孩好心地拿出手机。

    “不必了,多谢姑娘。”他拱手,准备往“关心”走去。

    女孩笑着对朋友说:“他叫我姑娘耶。”

    “对啊,还留了清朝头,又长得那么帅,他如果不是脑袋有问题,肯定是穿越人。”另一名女孩接着道。

    “有可能,他会不会是雍正?”女孩说完,两人都笑开。

    听见“雍正”两个字,胤禟候地转身,问:“你们觉得雍正……好吗?”

    雍正好不好,她们不知道,不过几部以穿越为主题的小说,都把雍正当作男主角,在作者文笔的美化之下,雍正的形象已是古往今来的帝王中最让人倾慕的一个。

    所以女孩回答,“雍正是个很了不起、很传奇、很伟大的帝王。”

    “他很帅、很聪明、有魄力,是中国历代皇帝中最让人钦佩的。”

    她们说的都是小说家笔下的雍正,可胤禟不知道,还以为这是最客观公允的答案。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不愿屈服,试图在不改变历史的状况下,让他的八哥成为雍正,那么现在……

    他点头,心的一端凹了,穿越一趟现代,他的视野至此才算展开,人呐,沧海一粟,力量有限,能改变、能影响的只有自己,别无他人。

    快步走向“关心”,很奇怪的店名,却也很温暖。

    他在落地窗前停下脚步,看见窗内戴着耳机的温柔。

    难怪听不见手机铃响,她注视着电脑萤幕,专心而认真,胤禟不禁松口气,她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生气了。

    望向她的侧脸,她的睫毛不够浓密,但又长又卷翘,她的鼻子小巧可爱,她的眼睛不成比例的大,并且亮得惊人。

    温柔是个聪明能干的二十一世纪女性,不依赖任何人过生活,她要拿重、要成就,她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女人,他错了,再次确定。

    轻敲两下玻璃,他不确定她能不能听见,但鬼使神差地她转过头,看见全身湿透的他,晶亮的眼睛索出一抹难解忧愁。

    他用手指就着玻璃窗的水气,在上面轻轻写下刚学会的英文单字——sorry。

    她看见了,眉毛弯出温柔曲线,大大的眼睛泄露一抹心疼,这位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呵,居然学会低头,这个难混的二十一世纪,为难了他高贵骄傲的心。

    胤禟走进“关心”,看一眼里面的布置,白沙发、白桌子,干净的空间扫除人们心底沉郁,这里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会让人心情变好。

    一个帅到连男人都会嫉妒的男人,和着小提琴乐声轻轻唱歌,他很高兴温柔戴着耳机看电脑,没有把注意力投注在好看的男人身上。

    见他进门,温柔迅速收起电脑和包包,结了帐,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厅。

    她站到他面前,想对他说说:没关系,其实我并没有生气,而你也没做错事,我们只是相隔三百年,道德观念有重大差异。

    可胤禟没给她机会说明,直接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心很大,但淋了雨,冰冰凉凉的。

    他说:“如果你想逛街的话,我现在就陪你去。”

    淋得那么湿还要去?她摇摇头,问:“你怎么跑出来淋雨?”

    “田蜜说,你在楼下的咖啡厅,她没告诉我,‘关心’是一间咖啡厅。”

    “所以你在雨中到处找咖啡厅?”

    “嗯。”他羞涩一笑,转开话题,“这个店名取得很好,来这里的客人都会备受关心。”

    “是吗?我不做这样的解释。”

    “那你怎样解释?”

    “关心──把心关在外面,进到里面的客人,必须将所有的不愉快、讨厌的、气愤的心情,通通关在外面。”

    “所以你真的在生我的气?”

    她歪过头,轻轻一笑,“已经不气了,想不想喝咖啡,我煮给你喝?”

    “我没有生气,干么喝咖啡?”他郑重得很欲盖弥彰。

    如果摔东西不叫做生气,那什么才算?不过温柔没有纠结于那个点,笑开嘴,她想,应该是田蜜告诉他,她生气时习惯喝一杯咖啡,难怪他那么担心她生气,田蜜不知道在话里加了多少料。

    “放心,不是只有生气才可以喝咖啡,心情好、想聊天、或者三五好友聚在一起,都会想用一杯咖啡来香醉自己的心。”

    “咖啡好喝吗?”

    “试试。”

    他的大手在她软软的小手中间渐渐回暖,他紧握她,这一刻他希望可以永远不放。

    “好,走吧,爱新先生。”听看她的称呼,他笑弯双眉,因为生气的时候,她喊他九兽、开心的时候才会叫他爱新先生。

    手轻轻压在自己的胸口,胤禟对自己提醒:他要当她一辈子的爱新先生,再不给她不愉快、讨厌的、气愤的心情,让她跑到“关心”,把机会送给那个唱歌的好看男人。

    看见迎面而来的情侣,男人替女人拿包包,柔声对女人说话,惹得女子轻笑不停,他是个学习力很强的男性,他学了,拿走温柔的包包、抢走她手中的电脑,虽然动作不甚流利,但同样看见那对情侣的温柔明白,他想试着当个有风度的现代男人。

    “其实,我只是嫉妒,嫉妒你和那个文旦先生之间的亲密。”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和那个男人一样轻柔。

    望他一眼,温柔善意的解释,“他不叫做文旦先生,他叫孝文,是我和田蜜的邻居,小时候,我爸爸不要我、我妈妈又去世,我只能回乡下外婆家,让舅舅扶养长大,寄人篱下的生活很苦,幸好孝文总是明里暗里帮我……”

    她用很长的时间讲述孝文和田蜜在自己的童年占有多大的位置,试图让他理解对孝文的嫉妒是不必要的。

    胤禟听进去了,嫉妒放下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提及她的父亲她会有那样大的反应,他很高兴,这是第一次温柔对他敞开心,第一次告诉他关于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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