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姜知漾摇了摇头：“不是的。”</p>
周迟煜拽着她的手臂，让她好好站树荫下。</p>
“在这等我。”</p>
周迟煜回宿舍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给刚才那女生发了条信息让她先回去。</p>
姜知漾回教室把作业收进书包，下楼的时候感觉到下腹有些疼。</p>
她担心周迟煜比她先到，顾不上这点疼就匆匆下楼了。</p>
夕阳已经变橙红，在教学楼一口的出口，她在暗中迎着光明，看见站在光下逆光行走的少年。</p>
他的手上夹着一根烟，烟雾缓缓上升，在他冷淡干净的脸侧缭绕。</p>
见姜知漾来了，他把烟掐掉，扔垃圾桶里。</p>
“走吧。”</p>
姜知漾背着书包，乖乖跟在周迟煜身后。</p>
他的确就像一个哥哥一样照顾妹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p>
出了校门，又撞上了周迟煜的女朋友。</p>
“你让我等了好久啊迟煜。”女生撒娇。</p>
周迟煜停了脚步，语调平淡地对她说：“不是让你先回去吗？”</p>
女生这会儿才注意到他身后的姜知漾。</p>
她瞬间就不高兴了，有点作，也有点闹：“我先回去，然后你和别的女生约会是吗？”</p>
“周迟煜，我才是你的女朋友！”</p>
周迟煜难得和她解释一两句：“我说过了，是妹妹，我送她回去。”</p>
“又不是亲的！我不管，你今天是陪我还是要跟她不清不楚？”女生指着三米开外站在那不说话的姜知漾说。</p>
周迟煜低头看着手机，一如既往淡定。</p>
“那算了。”</p>
太过了。</p>
女生没听懂他的意思：“什么意思？”</p>
“分手。”</p>
姜知漾一愣，抬眼看了看他。</p>
女生瞬间有些慌了，也觉得是自己作过头，忘了周迟煜从来不会惯着她的性格。</p>
她贴近周迟煜，挽着他手腕，眼眶有些红：“你不要我了吗？”</p>
姜知漾偏过脑袋，不去看他们两个相贴。</p>
周迟煜把女生的手拿开说：“当初同意跟你在一起，我说过不会陪你闹。”</p>
女生吞咽了一下，委屈起来：“迟煜……我不分，我不要分手！”</p>
周迟煜没看她，只给她留下一句话：“给你打了车，到了。”</p>
他没再说话，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跟着了。</p>
转身一看，小姑娘还垂着脑袋站在原地不动。</p>
怎么这么愣呢？</p>
他往回走，走到姜知漾身边勾住她的书包肩带她才反应过来。</p>
又是抬着那双纯粹无害的眼睛看他。</p>
“看什么？”</p>
“家不回了？”</p>
姜知漾抿唇：“回的。”</p>
“那就走啊。”</p>
姜知漾被周迟煜半推半拎着上了车。</p>
周迟煜现在住着的那栋别墅，离学校不远，是他母亲送他的十四岁生日礼物，家里除了姜知漾，就只有佣人和司机。</p>
坐在车里，很安静。</p>
姜知漾有些不习惯这样。</p>
她会时不时看看窗外的斑驳树影，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窥探少年的表情。</p>
她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在喜欢的人面前，更会敏感地以为自己头发凌乱，想要抬手撩一撩。</p>
也会以为自己很烦人。</p>
“我是不是离你太近了，才让她们误会。”</p>
“跟你没关系。”</p>
“那你觉得我烦吗？如果你觉得我烦，我倒也不会厚着脸皮跟着你走。”</p>
她轻轻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几分对自己的嘲弄。</p>
周迟煜闭上眼睛，背靠在车坐上：“姜知漾，你话真多。”</p>
姜知漾靠在车窗旁，她说：“我想去一趟医院。”</p>
她想爸爸了。</p>
司机打了个方向盘，开往医院。</p>
……</p>
没几分钟就到了住院部。</p>
姜知漾熟轻熟路地去到爸爸的病房，周迟煜陪着她去的，但他止步在病房门口，留下姜知漾和父亲独处的空间。</p>
从前，姜知漾看见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父亲，她就忍不住哭，这么多年了，原来她已经习惯了。</p>
她像往常一样进门就看向旁边的心电图。</p>
然后坐在旁边，牵着父亲的手，静静的，不说话。</p>
一旁的护工见她来了，同她说：“你爸爸最近的情况挺稳定的，医院也在尽全力找能做脑积血手术的医生。”</p>
姜知漾温和地笑了下：“谢谢。”</p>
当初，姜父还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时，多少谄媚的人。</p>
如今经历了那场爆炸事件，又有多少人落井下石。</p>
唯一一家肯收留她的人，是周家。</p>
这唯一一家，又是出于好心还是愧疚呢？</p>
姜知漾给爸爸掖好被子，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外。</p>
只能看见周迟煜的半个身体。</p>
周迟煜转身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偏开了目光。</p>
女孩静静地坐在那，低垂着眼帘，没有丝毫的表情和情绪外露。</p>
却可怜又落寞。</p>
甚至。</p>
可以在她那张清纯的脸上捕捉到一瞬间不属于她本性的神情。</p>
然后，很突然的，两滴忽闪的眼泪从她脸颊滑落。</p>
“啪嗒”两声，在病房里清晰可听。</p>
坚韧的小白花就连难过的时候都不会惊动他人。</p>
回家后。</p>
姜知漾拿着那题解不出来的物理题去找周迟煜。</p>
她着急着做作业，回房间后一做就入了迷，根本忘了时间，直到小腹又开始疼。</p>
疼到趴在桌上起不来。</p>
周迟煜用了好几个方法解题，最后选了一个最简便最容易理解的方法，把思路写下来。</p>
他拿着题敲了敲姜知漾的房门。</p>
没人应。</p>
他又敲了两下：“姜知漾？”</p>
门开了。</p>
站在他面前女孩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了颜色。</p>
周迟煜眯了眯眼，问她：“你怎么了？”</p>
“没什么，生理期，肚子有些疼。”</p>
“解题思路我写草稿纸上了，有看不明白的地方再问我。”周迟煜把作业递给她。</p>
“谢谢。”姜知漾说。</p>
她把作业放桌上，打算出门买一包卫生巾。</p>
因为太晚家里的阿姨都睡了。</p>
周迟煜下楼在冰箱里拿了瓶冰水，见她要出门，随口问了句：“这么晚了去哪？”</p>
姜知漾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弱了，跟个生了病的人没什么区别。</p>
“买一些需要用的东西。”</p>
这么一说周迟煜就猜到了她需要的是什么。</p>
京市的初秋夜晚风大，这会儿还下了雨，冷了不止一个度。</p>
周迟煜看着女孩瘦弱的背影，他停顿了下，说：“我去吧，你休息。”</p>
看着女孩想要拒绝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你现在这个样子还逞能，别到时候疼死在外面还要让我冒雨去找。”</p>
姜知漾不说话了。</p>
周迟煜无声轻笑了下，他就知道这招有用。</p>
半个小时后，姜知漾已经洗好澡。</p>
周迟煜找了很多家超市，几乎都关了门，他只能越走越远。</p>
雨越下越大。</p>
他的裤腿、鞋子甚至是黑色卫衣的衣袖都被雨水打湿。</p>
凉风灌入街道，橙黄色的路灯下，站着一个撑着伞的瘦高少年。</p>
终于在街道的尽头，找到一家还未关门的超市。</p>
店里除了收银员和他，也没有第三个人了。</p>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打了个哈欠，看到少年精绝的脸时，打架的眼皮都骤然精神了。</p>
真他妈帅一哥们。</p>
她还没忍住多看了两眼。</p>
差点就感叹得要爆句粗口了。</p>
反正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也没见过这么晚了还给女朋友买卫生巾来的。</p>
真够贴心的。</p>
“帅哥，我给你拿个黑色的袋子吧。”</p>
周迟煜额前的头发也被乱飘的细雨打湿，他低垂着眼说：“不用。”</p>
“又不是买炸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p>
店员听到前面好听的声音，没察觉到自己脸都红了。</p>
“你女朋友可真幸福。”</p>
这句话声音不大，周迟煜也没仔细听，付了钱提着袋子就离开了。</p>
回到家。</p>
周迟煜提着东西上了二楼。</p>
他的身上带着一层外面的冰凉，回到家里才慢慢回温。</p>
姜知漾的房间门没关，周迟煜站在门口，还是礼貌地敲了敲。</p>
然后，他听见有女孩细细的哭泣声。</p>
他眉心动了动，抬步走了进去。</p>
女孩的房间温馨干净，散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清香。</p>
她已经睡着了，侧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盖上。</p>
弯着腿，屈着眉，缩成一小团，很难受，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p>
周迟煜唇角动了动，他弯下腰，扯过被子的一角扔在女孩的身上。</p>
他把房间空调打开，把刚才买来的卫生巾、止痛药、暖宝宝都放床头柜上。</p>
正想离开。</p>
突然一只小手牵住他身侧还略微冰凉的长指。</p>
嘴里低声呢喃。</p>
“别离开我。”</p>
“爸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