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绝杀
他的出现,改变了宿年人生的轨迹,也改变了姜国的运行轨迹。
他的胆识和魄力,无不让姜王惊叹。他的才华和谋略,无不让元老大臣自愧不如。他是一个治世奇才,亦或者说,他就是为政治而生的。无论什么他都能处理得干净利落,手段之老练如同执政多年。
他很少说话,整个人看上去似乎很漠然。绝大部分时间,他会选择一个人倚在听风廊的汉白玉石柱上,玩弄屋檐上着的银铃,嘴角会噙着一抹亦真亦假的笑容。有时候,他会选择一个人微阖双目,一杯清茶,一桌棋局,黑白交错之间,独自一个人下着一盘落寞。
没人知道他的姓氏,甚至连“止殇”这两个字,都有可能是他凭空捏造出来的。
在这个乱世中,最完美的是他;最不完美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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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战争起源宿年十五岁那年,赵国因谋反被暴露而嫁祸于姜国,两国之间发动了一场长达一年的战争。维持了九个月胜胜负负,双方都两败俱伤,倘若此时不能停止这场战争,其他诸侯国乘虚而入就会坐收渔翁之利。这时候,急需一个人来终结这场战争。
九月的枫叶红如血,哀诉之声凋零一地,但凡听到过一次将士的悲歌,就能明白这才是最扣人心弦的大悲壮:“昨夜梅花落,斐山夜更长,九重帝王塔,梦里依稀侬,何日还故乡?”
十二月二十,这个祸福双至的日子,左将军在战役中受了重伤,朝中无可代替左将军职务之人。事已至此,如何才能全身而退?所有人都束手无策,除了他——止殇。
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在太平盛世时只会称颂君主的明德,到了危险步步逼近之时便开始畏首畏尾。一直对外十分漠然的止殇却临危奉命,关键时候,那个最低调,从未说过任何谀辞的少年承担了一切。
太傅对宿年说过:“一个真正的王者,不仅要政策谋略,还要有魄力去承担别人所不能承担的责任,纵使这样的后果是九死一生。”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句话形容止殇,最合适不过了。
那时候的宿年,一直误以为止殇属于文弱的那种人。第一次看见他穿战衣,黑色的甲胄,手中一柄黑纱蝉翼十六骨折扇,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物件,在他的诠释下却很和谐,这是杀伐和雍容的完美结合。
他出征之日,钦天监为他占了一卦,那是最短最有力的卦象,只有两个字——绝杀。
出征大典上,宿年仰视,止殇俯视。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十天后。”他的语调淡淡的,轻如风尘。
战争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的甚至是十年才赢来胜利的一剑,他却说只有十天。
在这十天中,宿年经常问太傅:“先生,古来征战几人回?”
太傅与姜王年纪相仿,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皱纹。
姜王说,太傅年轻时是个美男子,而且才华横溢。太傅左手的大拇指上带着一个青田玉雕刻成的玉扳指,那玉器雕刻得很漂亮,线条流畅。当我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太傅放下手中的书,沉默良久,说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尽管如此,止殇从不食言。
止殇说十天,果不其然是十天。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这是六合大陆有史以来最短的一场战役,他用兵如神,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不留人遐想的余地。在敌人还没有走下一步时,他已经料到了对方十步落子,以惊人的方式置人于死地。史称“涅盘之战”,正是这场战争救了整个姜国。
很多年后,烛光扑朔,宿年提着一盏琉璃灯。
宿年仰视,止殇俯视。
“哥哥为什么能如此快地克敌制胜?”
他语气平淡如白水,那双眸子却黑得不见底:“像是做术数题一样,精准无误地算好每一步自己要走的路,然后,精准无比地算好自己全部的退路,即使是一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会有任何失误。”
他,走一步算一步,步步为营。
她,走一步是一步,步步惊心。
直到如今,依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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