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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1)

    晋诺王朝灭亡后的国家四分五裂,这次关中三大派连同邻国围剿西北部,及绍胤衡“风雨楼”一役,让不平静的江湖和局势更加动荡。

    但奇怪的事在半年后发生了,绍胤衡在挑拨白家兄妹,杀了白薇和击败白敛后,竟销声匿迹了!

    战场上少了绍胤衡这枭雄,“津虎帮”又群龙无首,散沙一盘不成气候;关中就只剩无作为的尚唐和姚寺彪的“海逍门”;而回到“柒宝山”的褚极也立即用应天鸿替他招的兵马,占据尚唐的重都,从南方崛起。而海珞回到“蓬莱岛”后,也联合长王爷一同出兵,帮助褚极打回属于“晋诺”的江山。而靳南颀应海珞所求,也以东部靳宫的名义协助褚极。

    战时持续两年后,整个天下的分势已十分明了,褚极在南征北讨中,也逐步建立政权和积累了名望。在战事完全消弥后,他便决定在南方建立正式的政权,复辟“晋诺王朝”。

    瑞阳深居高墙之内,身子是比从前好了,但却不见精神,总是郁郁寡欢,任谁劝都没用。大家都知道,她在想绍胤衡。同样大家都知道那是禁忌,谁也不敢在她面前提他的名字。

    时间就在忙碌间走过,转眼又三年了。褚极的天下算是坐稳了,大伙日夜颠倒地忙乎,总算是能告一段落了。然,这难得的清闲,倒让瑞阳不能安定了。

    “海珞,你是不是要去‘靳宫’?我也跟你去吧……”瑞阳一边喂着池里的锦鱼,一边百无聊赖地呢喃。

    海珞合上手里的书,“你风寒未愈,褚极不会让你出远门的。”

    “褚极都二十五了,是不是该替他想想婚事了?后宫里也该有个女人替他分分忧了。”

    “说到婚事,是不是该先谈你的?男子二十五还年轻着,并不着急。倒是女子二十五了,大姑娘一个还云英未嫁,你觉得呢?”海珞把握机会跟她谈这个,免得褚极老在她耳边唠叨。

    瑞阳不想再说这事了,“那有什么好说的?”

    “褚极都唠叨很多次了,我只是还没被他烦死!”海珞敬谢不敏地蹙起眉头,“瑞阳,现在大局已定,你也不用那么操劳了,的确也该找个好归宿了。”

    瑞阳听出她的话里话,“听你的语气,好像都替我找到人选了?”

    “是官玮玄,他跟褚极表过态了,明白你从前的遭遇,他不在意。而且私下还向褚极提过亲了,不过褚极没敢答应,怕你不愿意。”

    “他是弟弟,在我的婚事上,他不敢越矩。所以就托你来做说客。”瑞阳完全能猜到褚极的心思,“而他也挺欣赏官先生,所以也希望我和他共结连理。”

    “从复国至今,官先生都尽心尽力地帮助褚极,得了大功也不以之居高。相貌堂堂才富五车,在关中是名门大派。你贵为公主下嫁于他,也不失礼啊。”海珞可是一张莲花灿舌滔滔不绝,为的就是想瑞阳点头。

    瑞阳抿唇轻笑,“怪不得褚极说你口才好,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你的妙语连珠了。”

    “你还笑?说服人才入朝为官都没你难缠,你到底是给我点回应啊。”海珞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综合你所说的,我承认官玮玄是个很好的对象,但他太完美了。”瑞阳根本就没想过自己的婚事,自然不会给她满意的答复。

    “完美的你还嫌?难道就要不完美的你才愿意?”

    瑞阳因她的话愣了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总是似笑非笑的脸,“或许啊……”

    海珞留意到她突然的恍惚,心里多少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但她不愿提那人名字,怕勾起瑞阳更多的心思。但是,绍胤衡至今仍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她再等,也等不到的。

    “草木书轩”,是朝褚极处理公务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在瑞阳的布置下,充满幽雅和宁静的气息。

    “她真的这么说?”听完海珞重复今天和瑞阳的谈话,褚极也烦恼了。

    “你还怀疑?你们是双胞胎,怎么可能没感觉到?你说吧,该怎么办?”

    “她总是那么寂寞,她需要有个人能陪着她,让她依靠!”褚极还是不改初衷。

    “你别那么急切嘛,给她点时间,她能缓和过来的。”海珞怕逼得太紧,她会受不了。

    朝褚极没理会海珞不赞同的眼神,阔步走向瑞阳所住的“饮雪筑”。当初他是让她转丽的“琉璃宫”的,但她没待上两天就烦了。一嫌地方太大,二嫌太奢华,三嫌太冷清。弄得他不得不按她的意思,另筑一小雅楼给她。其实,现在想来,她是想念绍胤衡的地方——从前的“戍央斋”就是个雅致舒服的地方。

    她为何如此执着呢?难道他值得吗?褚极对绍胤衡仍是很怨恨,在自己心里,永远也难以接受他和瑞阳的事。这些年他也有派人打听绍胤衡的消息,可他真的好像人间蒸发了,任人怎么地雷似的搜查,就是没任何蛛丝马迹。他要是真死了还好,要是还活着呢?

    走到了“饮雪筑”,他看见瑞阳慵懒如猫地俯卧在美人靠上,木亭里的桌子还置了些小菜和酒壶。酒的香醇扑鼻,褚极知道,她喝多了——心情不好。

    无声地撤去一旁负责伺候的宫女,褚极才步入木亭内。

    “怎么喝这么多?”他走过去扶她坐好,背靠在丝绒垫上,“天气这么冷,你还穿得这么单薄。”话罢,他又卸下自己的狐毛披风,盖在她身上。

    他的这番体贴的举动引得瑞阳乐呵呵,“褚极,你、你确定你是我弟弟?你怎么管起我来,比较像父亲?”

    褚极无奈地叹息,她每回喝醉,就会胡言乱语,流露出少女的娇态。加上她的天姿美貌,谁也猜不到她已二十五,“为何又喝酒了?”

    她委屈地轻嚷,像个受责备的小女孩,“酒、难道不是要喝的吗?”

    “我只是想问,怎么不找个人陪你喝?”褚极连忙哄她。

    “找谁呢?你么?太忙了,我总不见你人影。海珞么?她不是找你说我的事去了?还是官先生?但我不喜欢他,有别人在,我就不能喝个尽兴了……”

    谁说她喝醉了?或许是亦醉亦醒吧,反正她的脑袋就很清醒,一句话就挑出了褚极的来意。让褚极顿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想想,有个人陪你不是很好吗?尤其是你寂寞的时候。”

    “你不懂,我心里的寂寞,不是随便找个人来陪,就能安稳的。”

    褚极怕她误会,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随便找的,官先生有才有德,他的相貌更不用说,和你很相配的。”

    瑞阳扬脸饮寒,让冷风吹得她清醒些,“其实,在你们明示暗示我的婚事时,我就有种感觉,觉得你们是故意不提他的名字,怕我会更思念他,对吗?”

    就算被她说中了,褚极的第一反应也是皱着眉头否认:“没那个必要啊,他都下落不明了,我们哪须因他费心神!”

    “知道吗?你每次口是心非时,眉头都会皱一下。褚极,我们之间何时开始有隔阂了?”瑞阳疲惫地揉了揉肩膀,“你总是透过别人来探我心思,遇到你赞同的,你就二话不说地满足我一切需求。要是你不认同的,任凭我怎么说你就是硬跟我拗。我是你姐姐,不是外人,你这样做,我真的很难过……”

    褚极无话可说了,他知道自己在某方面处理不妥善。伤了她心,他也很抱歉,“……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我不要他还阴魂不散地活在你心里,这样你就不能重新开始。”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瑞阳不忍责备他,“或许,得不到——永远是最好的。”

    “瑞阳,忘了他好吗?他如今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你为何不把握眼前人?”

    这晚的风很寒,凝结还含在她眸里的泪,月光下显得通透、晶莹,里头蕴藏的思念,她根本就说不出,也没有人会懂。掏出他留给自己的凝脂白玉,她相信,五年之约,无论生死,他都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海珞交待事宜后,就去了靳宫,少了人陪的瑞阳,便帮忙管起最近在城楼上用于传送书信的驿站,工作在所难免地有所接触,官玮玄则负责其中的工作流程。

    “上承入宫的部分书信,一定要和王府、贵戚的分开,交由庶民部办好。而直接面呈皇上的,就交有御书部大人亲自上传,绝不可假手于人。若有任何意外,绝不轻饶!”瑞阳绕着驿站里每个部门走了一圈,也不忘对跟在身旁的随从嘱咐重要的工作。

    瑞阳自恢复公主的身份后,如今的威仪更胜从前。她的聪慧和谋略,让跟在她身边效命的大臣,没有谁对她不满腹钦佩和恭敬的。

    “公主,官先生请你去分程室看看。”一婢女前来禀告。

    瑞阳先是愣了下,才举步走去。她心里想:是不是该避避嫌了?但同为工作,因私而走远,似乎也说不过去。

    “公主。”

    官玮玄温文有礼地向瑞阳行礼,看她的目光有爱慕和温柔。可在瑞阳看来,他的目光总少了某些东西,没她所习惯的邪气和宠溺……

    “怎么只有你?寅玄呢?”瑞阳生疏而礼貌地对他点头颔首。

    “皇上召他进宫了,大概是商议与‘邬翰国’互通国商的事。”他的回答不卑不亢,不会让人觉得越礼或不敬。一切都恰到好处——如此完美。

    瑞阳将官寅玄的转变看在眼里,五年的洗练,他已经能肩扛繁重的国家大事了。只是在私下,他仍像个大孩子,缠着她叽喳不休。

    “这是我给各部门分配工作的目录,请公主过目后,再往下传。”

    他的办事能力,她从不怀疑。留他在褚极身边,她也算是做了件功德事。

    “也该回宫了,一起吧。”

    应瑞阳所邀,官玮玄求之不得,当然答应了。

    瑞阳不同以往的皇室女眷,外出巡视绝不会坐华丽的凤辇,也不会有一大批禁军随从。而瑞阳更不会着锦衣绣裳,只是平凡的简朴素衣。骑着马在道上,一路还能了解到百姓的生活,也不会引来注目,大肆张扬。

    这时,瑞阳和官玮玄都留意到另一处驿馆外,有一队异国人马。

    “是‘邬翰国’的人?”瑞阳隐约记得他们的服饰和打扮比较偏爱红色。

    “嗯,他们大概就是‘邬翰国’派来的使者。”

    “这么快就到了?褚极还没个说法呢。不过,晋诺从前就和他们合作过,那时的国君还较清明,所以效益还不错。就不知道他们现在的国君励帝,是否是个正直的人。”十年前的瑞阳,在国未亡时就很清楚国事,对还是记忆犹新。

    “励帝的行事作风果断,没登基前就已经很有名望了,是个有作为的君主。”官玮玄回想着他所打听来的消息。

    瑞阳也没再多想,驾着马率先离开。但是,她突然诡异地感觉到有两道不同的目光同时“盯着”自己。略带不安地四处张望后,也没看到有何不妥。

    见瑞阳等人走远了,身隐暗处的一身材魁梧的壮汉——他就是从塞外偷跑回来的姚寺彪。只见他像是阴谋得逞般地摸了下自己厚实的下巴。然后他转向一边,朝那处的另一个人影比了个“砍头”的姿势,然后猖獗地仰天大笑。

    而那处的人影,正是隐匿了近五年的绍胤衡。当他看到姚寺彪那砍头的动作时,垂在两边的拳头就紧绷地握起,尽管面无表情,但他骤冷的目光泄露出他真正的心情。

    “少主,怎么了?”澧感觉到他散发出的寒冷气息。

    “竟被那手下败将跟着来了!”绍胤衡知道来者不善,“子怜,你和筠妹先去露个面,让她提防一下。”绍胤衡嘱咐着,而他自己还不是时候露面。

    隐匿了五年,绍胤衡和腾他们一同在“邬翰国”里重新立业,转为经商的生意人了。算是兑现对瑞阳的承诺吧,绍胤衡不再参与江湖事。如今为了有资格光明正大地与瑞阳相聚,他以首屈一指的富商身份,承领下励帝的旨意,前来“晋诺”商事的同时,更是想向瑞阳提亲。

    在褚极的“草木书轩”里,瑞阳和官玮玄正向他说起刚才的见闻。

    “那队商旅是励帝钦命的,并非皇亲国戚。”褚极早就收到消息了,“听说那队商旅的幕后老板是励帝的好友,励帝登基后还是靠他招兵买马支援的。”

    “这么说来,是功臣了!励帝派他来既是器重,也是报恩啊。”官寅玄说道。

    瑞阳觉得关系两国的大事,还是慎重些,“这可是两国大事,励帝没派皇室至亲,而是派他信任的友人,而且对方并没一官半职,严格说来只是名百姓。由他代表‘邬翰国’签约,要不是励帝不把‘晋诺’放在眼里,就是那商人有过人之处很得励帝器重。”

    “一国之事哪能如此随便交递,我们还是应慎重些。要不我们先在宫外设宴款待,探探风声?”官玮玄提意道。

    “于礼不合吧,怎么也该在宫中设宴。不管励帝是何种心态,来者是客,我们都不能在前头就落人话柄。”瑞阳所想一切由“晋诺”的国体为先。

    确定来使会在三天后进宫面朝,瑞阳便分秒不松地开始忙乎了。由大殿的摆设、宴会的菜式、赏乐的曲目和席间的伺候人数等,都由瑞阳一手包办。

    华灯初上,皇宫里一片辉煌,刚忙完的瑞阳拖着疲惫的身子,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寝宫。她撤退身边的婢女,实在不喜欢有一群自己不亲的人跟着。在瑞阳心里,她们的恭敬太冰冷了,自己的美貌更让她们觉得不可亲近,像是怕亵渎了仙子。还有自己那高不可攀的身份,她们望而却步。不像子怜那样懂她的心,知道她是寂寞的,总是想尽办法替她解闷。子怜——瑞阳轻笑着,她该是嫁人了吧,可惜自己没能看到……

    婢女们手脚麻利地把灯点亮,烘起暖炉,备好热茶水等,待床铺好后,谁也没敢打扰倚在窗棂上沉思的她,只是如往常地安静退到筑外候命。

    忽然间,什么在晃动?

    “夫人!”

    这称呼在她的耳边消失多久了?如今听来格外亲切、自然,好像她从前就乐于接受般。

    瑞阳闻之回首,看见麒的妻子筠儿和子怜两个俏生生的女子,正激动而热切地看着自己!

    “子怜、筠儿……”瑞阳同样喜悦的泪忍不住流下,“真的是你们啊!”

    子怜也没分主仆地和瑞阳来个拥抱,“夫人,子怜好想你!”

    “瑞夫人,好久不见了。”筠夫人自然没她们的感情深,但她没忘瑞阳对她和麒的大恩,心里很高兴大家相逢了。

    “你们怎么进宫的?”瑞阳没有忘这重要一点,只稍一瞬,她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轻声问:“难道是他……”

    两人很默契地知道瑞阳所想,子怜便给了她肯定的回答:“夫人,如你所想,是少主带我们回来了。”

    “他——他还活着……”瑞阳没有丝毫恶意,只是单纯地因他还活着而放心了。

    筠儿微笑地告诉她:“少主的心,从未远离瑞夫人。”

    “他在哪?”这是瑞阳最想知道的。

    子怜秘密地笑着,“这就暂时不能告诉夫人了,不过,过些天吧,少主会主动现身的!”

    瑞阳能捺着性子等,也不再追问,“你们这些年都在哪儿啊?

    接着的半个时辰里,子怜简短地把那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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