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九

    一切都平静下来，深秋山上树叶都黄了，熟透的来不及摘的果子也烂落在地上。整整六年过去，顾军国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奶奶的病越来越严重，每个月针费都欠着卫生院已经满单了。成绩优秀的顾春蕾挂上了红领巾，做了沙桥二小的少先队大队长。顾晓水常常跑去大神庙看姐姐升国旗，哼着听会的国歌。傻姑彻底把自己的头发拔光了，成了秃子反而看出她的美，大大双眼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下一张带点桃红色薄唇，很漂亮，很干净。不知道的外乡人还以为是个俏丽的女尼师傅呢，傻姑的笑有种魔力是别人学不了的。

    傍晚家里除了奶奶和傻姑就没人了，爷爷帮忙给人家结婚的新人写对联去了。顾晓水觉得无聊就带上她的小杆子，背上爷爷给她编织的小藤筐上了顾家村溪兰湖山。汐兰湖山是因汐兰湖而得名的，湖很深水很清也彻骨冰冷。传说这汐兰湖底通着龙宫，湖里住着一位仙女名叫汐兰，平常人是看不见她，但只要阴天湖面起了大雾才能看见这位仙女坐着桑叶舟，轻弹琵琶吟歌，婉转动听歌声琴声能传遍整个山。

    爷爷辈老人们说有的时候见到过这个仙女，说她住在湖里是在等她的情郎，一等就上百年。但对这个故事对年仅六岁的顾晓水来说毫无诱惑力，汐兰湖山最吸引她的地方是湖边那几株硕大的野柿子。柿子她可以摘来给妈妈做成柿子饼，这是她最好的零食。有时一个人爬上树摘了在树枝上吃的满嘴都是红色，以前上山不是傻姑跟着就是爷爷带着去。但今天她独自上了山，她要给妈妈摘很多的柿子饼，给二姨带去海南，妈妈说二姨也喜欢吃柿子饼，这次二姨探亲还给她带了个自动铅笔和小书包，她特别高兴喜欢。

    黄昏的太阳与湖面相映如画一般，湖水让晚风吹起微动涟漪。翻过汐兰山高山峰就是另一处地方普门镇普门寺后山，绕镇需要走二十几公里的地。但翻过此山峰就能到达普门寺的后山功徳塔群，普门寺的晚钟敲响，隐约可以听的到。顾晓水脱了布鞋，带着藤筐，一手抓住攀附在野柿树的藤条上了树，柿子树不比别种树木从底步开始有枝杈，它没有光杆到中间才有分叉，顾晓水爬树的本领那是没得说，一下就上去了。

    一个个诱人的柿子和鸟儿在半空中时来时去飞跃的叫声，让晓水此时感到很快乐。正在晓水摘得高兴时，湖面开始起雾，越来越浓看不清湖面。野猫喊叫声瘆的人直冒冷汗，顾晓水第一次看见这般大的雾，胆子再大的人也会害怕，更何况是个小丫头。常在山里混的经验告诉她快要下雨了，她担心雨水会把柿子淋坏不好吃，就加快了速度。摘满了一小筐刚要下树时看见了湖边出现一个人影朝自己方向走来，雾大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点点黄色。

    她大声喊道：‘喂，你是谁啊，要下雨啦。’山谷响起她的回音。那一点点黄慢慢走近，晓水见那个身影没回答她就开始紧张起来。

    她带着哭腔又大声喊道：‘喂，你是谁啊。’回音再次响起让顾晓水害怕，顾海峰说过这里起大雾会有吃人的妖怪，还有救人的仙女，她不知道她看见的是妖怪还是仙女。

    踩在树丫上的脚步乱动了起来，赶紧踩着支点往下爬。突然间树顶上飞过一群黑压压的鸟儿把顾晓水吓得一惊尿了裤子。

    她哭着喊着。‘爷爷，妈妈’一脚踏空仰面朝天掉落进了彻骨冰冷的汐兰湖，晓水本能的扑通了几下就没了动静。又见那个黄色身影也一跃落入湖中。顾晓水慢慢往下沉，此时好像看见了爷爷微笑对着她，求生的欲望又扑通了几下，看见那黄色的身影朝她游来，很近了很近了。顾晓水闭上了眼再也不知道任何东西。

    夜降临下来，顾家老小着急的寻找着晓水。顾大伯带顾海峰叶超还有几个男孩往水库方向找着，顾爷爷跟妈妈还有村里的几个大叔正在满村子搜寻。是顾晓水会去的地方都搜遍了，就是没见到人影。水库回来的大伯也没有找到晓水。

    阿凤哭了，大声叫着：‘晓水，你在哪里！’

    留在家里的奶奶第一次为顾晓水祈祷，跪在观音菩萨面前念着经文。春蕾做完作业一直跟傻姑站在门口等待着。

    爷爷妈妈回来了后面没有妹妹，顾春蕾跑上去拉着妈妈的手问道：‘妈妈，妹妹呢，妹妹去哪里了？’

    妈妈低头看了下春蕾抱住她直哭。爷爷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往杂物间点灯看去。

    小杆子跟藤筐子不在，爷爷大声叫阿凤：“别哭了，孩子上了汐兰湖山了，赶紧去叫海峰他爸、 海燕他爸跟我上山。”

    阿凤起身拉着春蕾跑堂大伯和堂小叔家里喊人。奶奶听见爷爷的喊声出来说：“汐兰湖山夜晚起雾，路难走，你个七十多老头就别去了。”爷爷好像听不见奶奶的劝说，从杂物间拿出了一支很着革命年代的土枪，这是爷爷抗日时期打过鬼子的，随后装好了火药。

    大伯跟小叔也来了，顾海峰也跟着。爷爷对海峰说道：‘孩子不许上山。’

    ‘不，我就要去，大爷爷，你带着我去。’爷爷看着顾海峰的脸凝固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手电筒、火把、喊声、叫声、狗咆哮狂叫让顾家村在这个夜晚不再平静，大家都知道顾爷爷家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