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这个臭小子简直太胡闹了，这是什么药，这是……这是……”
胡梨的一颗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死死的盯着岑歌，用眼神表示自己的疑问。
岑歌真的是气急了，活到这样大的年岁，从来都没这么愤怒过，这混小子，简直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那是什么药？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药，由一种很神奇的花制成。那花朵红的妖娆娇艳欲滴，可花朵的边缘却突兀的围着一圈的粉白，可就是这突兀的粉白，让这妖娆的花平添了一抹纯情。这花没有香味，却能吸引周围的所有的蝴蝶和蜜蜂，没人了解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它就是做到了，让那些蝴蝶和蜜蜂着魔一般的扑向它，然后安详的死去。
它有一个很神秘的名字，神秘的透着阴暗，它叫做“罂粟”。
生长在南荒极南的衍墨山上，对止痛有着意想不到的奇效，也可以让人在一瞬间提起精神，可是，却是种噬人心魄的东西，只要一点点，就跟毒药没什么分别。
可是，可是，辰霖竟然用了满满的一瓶，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吗？
看胡梨紧绷着身子紧张焦急的样子，岑歌不愿意让她跟着一起担心，也不再做其他任何解释，岑歌严肃的说：“阿梨，你出去守着，我要给辰霖疗伤，不要让人进来打扰，记住，这件事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辰霖的母亲。”
听岑歌说是要给辰霖疗伤了，胡梨当然不敢再耽误，点着头如小鸡啄米，一边赶紧往房间外面退一面说：“帝君，您一定要治好辰霖。”
说着竟然又有种想要流眼泪的冲动，真是这一辈子的眼泪都要在今天流光了。怕岑歌看了难受，胡梨迅速转身出了房间，仔细的带好了门。
出了房间，胡梨脱力一般瘫倒在地上，靠在房门上，手抓着门上突起的花纹，花纹繁复，凹凸起伏，不知道刻的是什么，想来应该是龙纹之类的，辰霖的地方，刻得当然是龙纹。
指甲一下一下扣着突起的花纹，可房门的材料显然很好，没有丝毫的损坏，甚至连朱红色的颜料都没有掉一点点，可是，胡梨的指甲却已经指令破碎。
胡梨看姐姐们包括母亲都是留着修剪整齐的长指甲的，用丹蔻花染成艳丽的红色，可胡梨的指甲从来不长，在青丘山时，她要做饭要洗碗要打扫，要做一切家务，留着长指甲会很麻烦。
现在，她的指甲仍然不长，破碎的指甲都连着她的皮肉，都说十指连心，可是她却好像一点都觉不出疼一样，麻木的一下一下扣着，麻木的任鲜红的血蜿蜒流下，顺着她暖玉般白皙剔透的手点点低落，最初只是一点点，后来越来越多，竟变成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绽放在她灰色的衣袍上，也绽放在冰冷莹白的大理石地板上。
胡梨的脑子里很乱，一会儿是两个人初遇时辰霖蛮不讲理的夺走了自己的最为珍视的尾巴，一会儿是两人在青丘山上那些又吵又闹可现在想来却啼笑皆非甚至是温馨幸福的生活。一会儿是他冷着一张脸讥笑自己，一会儿又是他火热缠绵的吻，可是，最终，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在胡梨脑海中定格的画面是，辰霖那苍白的脸，毫无生气，好像随时都会离开自己。
原来，和辰霖在一起的所有的情节自己都记得，记得这样的清楚，清楚的就好像这些都是昨天才发生的。
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的舍不得辰霖，舍不得他疼，舍不得他伤，舍不得他死，舍不得离开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是这样？
自己明明讨厌他的，是真的讨厌，他收走了自己的尾巴，他威胁自己千里迢迢的去给他取药，伤好了也不让自己走，还非要自己做他的劳什子的磨墨书童，他还……
他的罪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可是，为什么这么讨厌的人自己还会舍不得他？
对啊，其实自己本来就应该舍不得他，不是吗？
虽然自己说他是最讨厌的人，虽然有时候他也是真的很讨厌，可是，不是他自己也成不了人，而且，他毕竟是自己成人后陪伴自己最久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就算是个阿猫阿狗，跟着自己时间长了还会有感情呢，何况是个大活人呢？
就连那株龙舌兰，自己养活它也不过几日，可是，一听要和辰霖离开青丘来章尾山，自己还不是什么也没带就把它带来了。
对了，龙舌兰。
扶着房门想要起来，可是全身酸软的她才将身子抬起来一点点就又跌坐回去。没关系，胡梨有的是韧性，门口那只被她坐下来时一屁股压死的小强都没她那么坚韧。
都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连胡梨都几乎要被自己的百折不挠给感动了，终于站起来，仍旧扶着门，有点头晕，眼前眼花缭乱的，大概是哭太久又在这坐了太久的缘故吧。
闭着眼休息了一下，等那阵眩晕过去，胡梨睁开眼，可仍然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事物，算了，看来真的是哭太久了，一定是眼睛肿了睁不开了，没关系，那龙舌兰是自己亲手种下的，闭着眼也能摸到是在哪儿。
眼睛真的有些不好用，连带着腿脚都跟着不利索，摇椅晃摇摇欲坠的，各种拐着弯就奔那株龙舌兰去了，估计白素贞这千年的蛇妖看了胡梨的“蛇行”都会自愧不如，明明眼看着就要摔倒了，可胡梨却总能奇异的继续安然前行。
那株渺小的龙舌兰就在最后一阶台阶的旁边，那里有各种的花和草，那龙舌兰是那样不起眼，可胡梨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它，在一片姹紫嫣红红肥绿瘦中不屈不挠的生长着。
自己来了章尾山后就只是把它栽种在这里，因为她觉得这里不会被人踩到，是个很安全的地方，自那之后就没看过它，也有几天了，可它似乎比在青丘山上长大了点，叶子更肥厚了点，看来，章尾山的水土很适合它，对啊，这里是辰霖住的地方，是龙住的地方，是嵌着它的名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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