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把她给我丢下去!动作快点!”
破败古旧的庭院中,落叶凋零,幽井深深,冰凉的铁灰色石板裂开了纵横交错的蜘蛛网,有零星几根枯草冒出,却也枯黄消瘦,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一棵年迈的大树展开深灰色的枝桠,像老人垂死伸出的布满老人斑的枯手,挣扎着伸向灰蓝色的天空。
年轻少女娇蛮的呵斥声回荡在这座残破的偏僻庭院中,几个侍女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的拖着地上那满身血痕、衣衫褴褛的人影往院落深处的幽井扯去,深冬冰冷的石板路上因此留下了长长一串血痕,腥气弥漫。
穿着湖蓝长衫的秀美少女双手叉腰,不耐烦的皱紧了一双柳眉,本漂亮的杏眼瞪成了可怖的模样,面目狰狞的怒吼道:“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吗?还不给我动作快点!谁敢偷懒看我不打死她!”
几名侍女吓的一瑟缩,本哆嗦不已的手脚立刻麻利了不少,又拉又扯的将那人影奋力朝井边拖去。
站在少女旁边的另一位侍女见状,忙站过来点头哈腰的道:“小姐您消消气,为了这些下贱蹄子气坏了身子可不值,若老爷夫人知道了,指不定要多伤心呢!”
少女看都不看这侍女,两眼紧紧的盯着那伤痕遍体的人影,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刺人发颤。
冷风吹来,被拖行在地上的人影歪了脑袋,杂乱如稻草般的头发顺势滑开,露出一张惨白清瘦的脸。眉浓如墨,睫如鸦翅,紧抿的唇瓣失了血色,白惨惨胜过秋日凌晨的霜。饶是年幼、饶是满身狼狈,五官却依然透出精雕细琢的精美,活脱脱一块纯天然的美玉。
这是一个很年幼的女孩子,看上去八九岁的模样,被折磨的遍体鳞伤,呼吸奄奄,已是陷入了深度的昏迷中。
湖蓝长衫的少女一眼便看到这张让她嫉恨入骨的脸,本就未消的怒火顿时一冒三丈,甩下还在耳边絮絮叨叨拍马屁的侍女便大跨步的走过来,恶狠狠的一脚踹在女孩的胸口上,破口大骂。
“狐媚子!下贱蹄子!废物!贱种!我叫你勾引男人!我叫你抢我的王妃位置!!看我不弄死你!!”
少女一边口不择言的大骂,一边怒气冲冲的用脚踹,加注了幻力的脚一下比一下重,女孩本就破烂的胸口衣料被踢的再度裂开,露出单薄衣衫下莹然如玉、却伤痕遍体的肌肤。有猩红的血渗出来,染上了少女绣着花团锦簇的精细长靴。
“小姐——!”
突然传来男孩子嘶哑的哭喊声,少女的动作一顿,扭头却看见一个瘦巴巴跟豆芽菜似的男孩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一下子扑在那昏迷少女的身上,嚎啕大哭。“小姐!小姐!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啊……小姐……”
少女余怒未消,泄愤的举动被男孩打断,更是怒火冲天,想也不想的一脚踹过去,将男孩踹得翻了个跟斗,狼狈的栽倒在地。
“你们几个,给我把他吊到那边的树上去!等我处理了这个贱蹄子再来好好跟他算账!”少女恨恨的放下脚,指着男孩大声命令道,手指一挪,又指向那昏迷女孩,恨意让她的声音都变得扭曲尖利。
“把这个贱蹄子都给我丢到水井里去!我看她还怎么勾引王爷!”
“不要!不要啊!放开我,放开小姐……”
男孩万没想到少女会如此恶毒,一时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来给她磕头,“四小姐,你放过三小姐吧,她真的不是有心的,不是她想嫁给轩王爷的,四小姐,你放过……啊!”
他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少女身边的侍女便一个箭步冲上去,重重一脚踢在他胸口上。
男孩惨叫一声,半边身子都歪了,屈起的脚踝发出喀嚓一声脆响,不知是扭到了还是碎了骨头,男孩的脸色一白,凄厉厉如冬雪一般。
侍女一脚接着一脚的踢在他身上,嘴里恶毒的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也敢向我们四小姐求情,主子贱奴才也贱,还敢在这里辱我们小姐的耳朵,活得不耐烦了你!”
可怜那男孩,被踢的连连打滚,却连惨叫都不敢发出,额头上碰撞造成的伤口血丝细密,眼睛肿了嘴角也破了,却依然挣扎着求饶道:“四小姐……三小姐她真的……不是有心的……她也是……你的亲姐姐啊……”
“吵死了!”少女猛地扭过头,眼神毒辣的像尖刀一样。“本小姐才没有这么下贱的姐妹!你们还在这磨蹭什么,还不快打发了他!”
侍女见她发怒,吓得肩膀一缩,赶紧扯了手绢堵住男孩的嘴,连拖带拽的将他往旁边走。怎奈男孩倔强,用力挣扎着就是不肯就范,被堵住的嘴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眼泪冷汗混着血丝一起流下来,将一张脸弄得肮脏不堪。
眼见少女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侍女生怕这个脾气骄纵的小姐会迁怒自己,正好一眼瞥见脚边不远处有个石块,顺手就给捡了过来,狠狠朝男孩脑门上一拍,扭曲着怒道:“我叫你不安分!”
砰!
坚硬的石块染上鲜血的红,男孩双目怒睁,挣扎呜咽瞬间中止,瘦巴巴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软软倒下。那不甘合拢的双眸,一行眼泪珍珠般簌簌滑落,砸在地面上,迅速消失。
没人去管他是死是活,侍女又是拖又是踹的,将他拖到了大树边,挂了绳子拴住双手,两三下就给吊了起来,手法麻利得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这种事的。
另一边,那昏迷的三小姐也被拖到了井边,三四个侍女七手八脚的扯着她的衣襟手腕,动作粗鲁的好似在对待一只畜生,全然忘记了手中这人,也是他们名义上的主子。
“凤无霜,下辈子长点记性,别在本小姐面前出现了,否则,本小姐见你一次杀你一次!看你还有几条命能抗,轩王妃的位置,只能是我凤云卷的!”
湖蓝少女阴冷的一笑,极为秀丽的模样,双眸之中却泛着极致的血腥,保养甚好的莹润双手轻轻搭在女孩伤痕累累的胸口上,轻飘飘的那么一推。
“三姐,黄泉路上好走哦。”
噗通——
沉沉的落水声响起,漆黑幽深的古井,瞬间将女孩遍体鳞伤的身体吞没。
那一年,是元平三年八月初八,凤三小姐“失足”堕水,生死不明。
而这一天,距离她奉旨下嫁轩王的日子,恰枪有一个月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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