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索上的少年
躺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等待体力的恢复,凤无霜冷的哆嗦,只好望着苍穹上一闪一闪的星辰转移注意力,却不想眸光一转,借着细碎的星光隐约瞧见不远处的枯树上,似乎吊着什么东西。
夜风一吹,飕飕的凉意中,那“东西”也随之晃了一晃,不知是绳索还是枯枝发出了咯吱一声响,夜半时分说不出的凄凉恐怖。
凤无霜抖了抖,看着四周活像是古代恐怖片场景地般的破败小院,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冒出几个吓人的镜头。
她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不着边际的想象丢出脑海,挣扎着冻到麻木的四肢从地上坐起来,喘了两口,又站起来,低头看着这具小小的身板,眉头就怎么也舒不开了。
弱,实在是太弱了!
她皱着眉头掀起自己身上连乞丐也不如的破烂衣服,皮肤被极致的寒冻成了带着点青的惨白色,上面纵横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鞭伤、刀伤、箭伤、匕首伤,以及明显是棍棒打出来的淤青色,甚至还有针头扎过的青黑小点,细细密密的排开,几乎难见一块完好的肌肤。
摊开手,十根指骨红肿发胀,紫红紫红的冻疮破败流脓,指尖磨秃了,血肉模糊的一块,小拇指的指甲盖都被掀掉了,却还留着针从指尖刺入的痕迹,手指头肿的活像一根根发霉的香肠。
她眉角抽搐的放下手,又忍不住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会,冷不丁扯到后背的伤口,微微吸了口凉气。
回味了一遍脑子里的记忆,凤无霜忍不住轻轻咧嘴,这凤三小姐的日子过得可真是凄凉,就这么短短一个月,各种各样的伤可谓是受了个遍。还好这地方没有什么满清十大酷刑之内的东西,否则就这小身子骨,早就撑不到现在了。
打量完毕,凤无霜稍稍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慢慢朝那古树挪去,那吊在树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非得看清楚不可。
贴的近了,那“东西”的轮廓也便慢慢清晰起来,凤无霜眉头一扬,这竟是个人?还看着挺眼熟的。
再近一些,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人身骨消瘦,胳膊和腿又短又细,活像是发育不良的豆芽菜,一身上下全是凌乱不堪的鞭痕,血红血红的骇人至极。双手腕被一根麻绳吊在树桠上,纤细的腕骨已经被勒出了一道青紫的痕迹,垂着头,稻草样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垂下来,被风一吹,便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很细致的容貌,但却缺了几分男儿的英气,倒显得有些阴柔似女子。
凤无霜眉头蹙紧,左右张望了一下,在旁边的枯萎的不知名植物上折了一根枝,在地面磨尖了些,举至齐眉,眯眼,猛然往前一送,像掷飞镖一样将枝干掷了出去。
嗖的一声轻响,磨尖的枝干笔直的划破空气,精准的刺在那细细的麻绳上,只听见嗤啦一声,麻绳裂断,将那少年掉下来,沉沉的落在地上。
凤无霜这才慢慢走过去,俯身撩起那少年脸上的碎发,仔细一看,果然是“她”的熟人。
根据她继承的记忆来看,这少年唤名娄月,今年十五岁,名字起得优雅,但却是个命苦的主,是凤三小姐年幼时碰巧拾回来的乞丐。凤三小姐心善,见他可怜便苦苦求了管家把他留了下来,在府中做些打杂的琐事,虽然日子过得凄苦,但好歹有屋遮顶,不会饿死在街上。
也因为如此,娄月一直对凤三小姐感恩戴德,视为再造恩人,一心想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却不想那凤三小姐的命也不比他好,才救了他没多久,自己就被赶出了凤府,由一个老嬷子领着流放去了偏僻城镇,一走便是七八年,娄月想要报恩的想法便也就此搁浅。
直到一个月前,凤三小姐被领了回来,娄月才找着机会重新见到她。
根据凤三小姐的记忆来看,娄月这孩子是个很善良的人,一直没有忘记凤三小姐的大恩,回到凤府的这一个月里,也多亏了他明里暗里的帮衬,凤三小姐才能活到今日。
说白了,凤三小姐和娄月就是一对苦命的主,一个被亲妹妹丢进水井里活活溺死,一个被吊在这树上打得半死不活。
凤无霜伸手探了探娄月的鼻息,见呼吸虽浅薄,倒也还算平稳,身上的鞭伤虽骇人但却也未伤到筋骨,反倒是他后脑勺上有一个尖利的伤口,看着像是被人用石头给砸的,流血很恐怖,伤势也比较棘手。
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这小子倒是能抗,被人这么毒打了一顿又吊在这里吹风,居然没有发烧,实在是难得。
既然是“熟人”,又八成是因为“自己”才混得这么凄惨,凤无霜这么也不能丢下他不管,只好吃力的将他扶起来,一主一仆跌跌撞撞的朝不远处的破院小屋走去。
踢开门把他放到床上,又辛苦打了水清理了他的伤口,没有药便也只好用布扎着,就这么点事,差点要了凤无霜半条命。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天也快亮了,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看着这破败不堪的屋子,忍不住冷冷的一笑。
记忆里,凤三小姐在凤家可说是地位全无,虽然父母健在,但其实和没有父母的孩子没区别。
六岁就被流放,在外足足八年,受过的虐待和欺负多得数都数不清,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一个连幻力都无法凝聚的小姐,就是家族里的侍卫下人都敢随意欺负。
若不是她身上还背负着皇家的婚约,只怕凤家早就秘密除掉这个让家族丢脸的废物了。
总而言之,她在凤家,是没有任何后援的,像昨夜那样被人丢到水井里溺死了,也没有一个人知道。
——如此家族,如此亲人,要来何用?
如今的凤无霜,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废物了,她是黑暗里的王牌佣兵,懦弱无能这些词早就离她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佣兵的极端观念。
而凤无霜一贯的作风是——人不犯我、我看利益,人若犯我,灭他满门!
既然在凤家没有任何值得留念的东西,那么动起手来,也就不会束手束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