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影帝与新人的吻戏
“唐谨言，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如今红得如日中天的影帝谢恒之几乎是恶狠狠地一巴掌拍在年轻编辑的书桌上，随手拉了一张真皮靠背旋转椅，重重地坐下去。
那眉目雅如春水的青年皱了皱眉，慢慢抬起头来。
谢恒之向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叉架到书桌上，死死地盯住他。
唐谨言搁下钢笔，抬手取下了黑框眼镜，用柔软的丝绸擦了一回。
谢恒之慢慢眯起眼睛。
唐谨言这个小子一取下那副可笑的黑框眼镜，原本内敛的光华便毫无阻塞地绽放了。这眉目如画，气宇高华的青年就如一副深深浅浅的水墨画，高山雪岭，美得雅致动人。
然而这美景也只不过出现了一瞬，唐谨言又立刻把眼镜戴回去，看起来又变回了一个呆萌呆萌的书生。
谢恒之回过神来，脚跟在书桌上敲出一声响：“这是什么？我是去友情客串，又不是去卖身！拍吻戏，还是跟一只菜鸟拍？你丫收了那菜鸟丫头多少钱，就把老子卖了？！”
唐谨言看着他的眼睛，表情严肃认真道：“剧情需要。”
谢恒之仰天冷笑一声，眼里的银蓝色愈发深邃：“剧情需要？我一友情客串的，剧情能需要我拍吻戏？你当我没演过戏呢！”
唐谨言抿了抿唇，又重复了一遍：“剧情需要。”然后就不再说话，沉默地提起笔，完全把谢恒之当空气看了。
谢大影帝简直火冒三丈，他一向任意妄为，嚣张至极，哪里受得了这个冤枉气？当下便道：“你总不会以为我付不起罢演的违约金吧？小制作的电视剧，我整个儿版权都能买下来。总之，吻戏的事情甭想。”
唐谨言脸色一变，抬起头来，那双山水写意的眼睛盯住了谢恒之，一字一顿地道：“演演再说。”
谢恒之火大地道：“什么？”
“方芷。”眉目俊雅的青年认真地道，“她叫方芷。”
方芷一到达片场，脸上恭谨而谦虚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上辈子她也曾因为精湛的演技风光过一段时候，但是同样的，落魄，不堪，鄙视，她也不是没有受过。这辈子不论再遇见什么样的逆境，也不能让她的心境有丝毫改变。
目前她的身份是一个毫无名气的新人，没有经验的菜鸟，自然是有多恭敬就多恭敬，有多谦虚就多谦虚。她得避免得罪每一个人。
不过，她老是觉得有点不安。
是新剧本带来的吗？
最初来到片场的时候，所有看过剧本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就好像她脸上贴了什么古怪东西一样。
尤其是那个与自己同来的女主角。因为同为电影学院的学生，她所参与的试镜选拔还远比方芷要激烈得多，但如今看过剧本之后，自然心中对方芷不大服气，屡屡找借口挑衅。方芷虽然不在意，却也防不胜防，十分疲惫。
那可恶的匿名编剧！！究竟为什么加一场这样莫名其妙的吻戏？！
正努力平静着自己，片场外忽然响起一阵阵的喧哗声。
方芷手指一紧，抓住了椅子的扶手，装作读台词的样子，耳朵随时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人群喧喧嚷嚷地簇拥着往这边来，人们的窃窃私语里不时冒出一个熟悉的名字。
谢恒之！
这尊友情客串的大神总算是到了。
那个男人身材颀长，挺拔俊美，尽管墨镜遮掩了大半的眉目，方芷也不得不感慨，这个男人真是造物主的宠儿。他有这个资本狂，有这个资本傲。
光他一个人，身边跟着西装革履的经纪人，周围围绕了七八个助理和化妆师等工作人员，导演，场记还都客气地站起来打招呼。谢恒之也没说几句话，就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呼啦啦全进了专用休息间。
休息间的门关上了，片场重归寂静。
方芷悄悄地以手抚胸，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总觉得那墨镜下面的慑人目光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盯在她身上，等她望过去，俊美的男人又若无其事地望向他处。
方芷悄悄捏紧了拳头。
第一场戏，就是方芷所饰演的女配与谢恒之饰演的剑客相遇的场景。
方芷饰演的女配是乱世家破人亡的富家小姐，一个弱女子跌跌撞撞受尽屈辱，先是被女主角一行人所救，由于世家小姐的骄傲，以及不想拖累女主的想法，所以拒绝了女主的帮助之后，被一群强盗掳走。她奋力挣扎，却抵不过强盗力气，正要绝望自杀之际，剑客经过，本来不愿意多管闲事，但最终被说服。
方芷身上的戏服是事先已经撕好了又粘上的，以便待会儿强盗撕得更容易些。谢恒之也换了戏服出来。剑客白衣黑剑，木簪束发，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俊朗不凡，直如谪仙。
场面很快就静下来了。
因为众人发现，导演一喊“开始”，站在场中央，前一秒还谈笑自若的方芷就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跌跌撞撞地在树林间穿行，脸颊边上被树枝划出了道道血痕，面容苍白，气喘吁吁，脚步因为过度疲惫和饥饿而虚浮起来。
三个猥琐的男人大笑着，像逗着她玩儿似的悠闲跟在后面。
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那一下摔得很重，连场外的人们都替她觉得疼，不过只有方芷自己知道，像她这种老戏骨，总有一两种办法，可以摔得既凄美，又一点都不伤到自己。
三个男人嘿嘿笑着围了上来，黑黝黝的手已经开始摸上她的身子。
方芷拼命挣扎着向后挪，背后慢慢抵在了一棵树上，无路可退了。
她几乎是绝望地仰起了头。
然后——一眼看见了那个白衣飘飘的俊美男子，抱着一把乌黑的重剑，身轻如燕地坐在一根细细的树枝上。
谢恒之面无表情地看向树下仰头望着自己的女子。
看向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
他演的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剑客。
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片场所有人，谁都没有他受到的冲击大。
其他人，顶多围在旁边看了个侧脸，谢恒之却正面直直地望进了那双眼。
那前一秒充溢着绝望，仇恨，疲惫的眼睛，诸多负面情绪翻滚着仿佛沸腾的热水，一瞬间全部蒸发了一般，忽然不见了，放空了，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或者说，一意求死之心。
然后，最令人激动的变化出现了。在她的眼睛触到白衣剑客的一刹那，迸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那对生的渴望就好像一束光亮点燃了她，整个面庞都熠熠生辉。
谢恒之甫一接触这双眼，差点就没忍住从树上跳下去了。
好在多年的演戏经验让他及时稳住了自己，唇角却不易察觉地抿紧了。
树下的强盗显然也发现了他，先是警惕了一阵，发觉谢恒之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便也不管他，竟然径直在他面前扒起方芷的衣服来，边扯还边高声笑道：“让你跑，让你跑！老子就在这里轮、干了你这小、婊、子，看看上头那位管不管你！”
方芷挣扎着，慢慢坐直了身子，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谢恒之。
谢恒之已经不受控制地看向她的眼睛，好像被那眼里的漩涡吸取了神识一般，动弹不得。虽然脸上还保持着面无表情，心中却已经惊涛骇浪！
这个女人仅仅一双眼睛，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魔力？！
“撕拉”一声，方芷袖子上被撕下了一块，露出半只肤色如雪的手臂。她脸色一白，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恳求地看着谢恒之。
白衣剑客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强盗又从她背上撕下一大块衣裳，愈显肤如凝脂，人若娇花。方芷死死护住胸前的衣裳，惨白着脸，用尽力气冲树上的剑客喊：“救救我！”
“路见不平，袖手旁观，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阁下既然学剑，难道从没想过助人？”
“于您不过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救命之恩！”
强盗给了她一巴掌，她唇边溢出一丝血痕，眼睛却仍然死死盯着谢恒之，里面沸腾的热水几乎要把人灼伤。
慢慢地，她几乎绝望。
她没了力气。
用尽全力，女子清冷无方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响起来。仿佛恨极，又仿佛绝望，又仿佛不甘。
“天地不仁，践踏万物以为刍狗！
……我若有来生，我若有来生！”
那“生”甫一出口，白衣剑客猛地从树上跳下来，踢翻了三个强盗。
方芷身子一软，歪在地上。
谢恒之脱了外套罩在她破烂的衣服外头，伸手将她扶起来。
这纤细的女子昏倒在他怀里，闭着眼，两颊泛着病态的红晕，睫毛快速颤抖着。
谢恒之几乎是无法自控地抱紧了她。
方芷很快地睁开眼睛，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明亮，感激，而充满希望。
谢恒之微微一愣。
方芷又一次闭上了眼，安心地缩进了他的怀里。
导演满意地喊“卡”，成了。这下子捡到宝了。
这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的演技令人震撼地好。
谢恒之还愣着，方芷已经睁开眼，迅速地钻出了他的怀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裹紧了还带着谢恒之体温的白衣，冲谢恒之笑了一笑，慢慢转过身 朝休息室走。
谢恒之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她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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