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第一章

    铭远站起来伸了下懒腰，递给小聪一本笔记本，“这里以后每个月的考勤你来做，昨天的也别漏了，记得补上来。”

    “你真要扣他们钱啊。”

    “昨天说的不够清楚么。”

    “可是你才刚来，这样不太好吧。”小聪不太赞同铭远一上任就得罪下属的做法。

    “放心吧，我有分寸。”铭远不以为然。

    七点半过了，几个警员才姗姗来迟，阿东第一个跑进来，冲着铭远挤出了个很难看的笑容。

    铭远分配完任务，让阿东带着他和小聪去他们管辖范围里的大致看上一圈。

    初升的太阳已不如夏日那般嚣张，变得柔和起来，金黄的阳光洒满整个上海。

    蜿蜒漫长的苏州河犹如一道利剑，生生将上海劈成了两个世界，虽霞光普照，却有着天壤之别。

    苏州河的南边活动的是上海滩上流圈子里的人，他们有体面的工作和社会地位。

    而北边则是鱼龙混杂，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穷，他们大多是失去土地的农民，没了工作的工人，还有因战乱逃至而来的难民。

    闸北的空地上布满了蚕茧似的东西，它有一个苏州河南边的人要扭着鼻子才能叫的名字---滚地龙。

    这种用芦席和毛竹搭成的小窝棚，在温暖的阳光下，一眼望过去，黑黝黝的，像一个个蚕茧。

    窝棚里没有窗，挂个草席当门，进出还要弓着腰，这里终年潮湿，散发出腐败气味。

    尤小聪从踏进这里开始，就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反复闻着，想想觉得不对劲，又抬起脚，看了看鞋底。

    “别看了，你没踩到狗屎。”铭远忍不住打趣。

    “那是什么味道？”小聪不解地问。

    阿东朝窝棚努努嘴，看来还真海哥说中了，呆不了几天的主。

    一个小毛孩摔倒在地，看到手中的碗打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朋友，哪摔疼了，别怕跟哥哥说。”铭远拉起小毛孩关切地问道，并上下检查他是否有受伤的地方。

    小毛孩挣脱了铭远的手，跪在碎碗边上，低头去吃洒在地上的粥。

    铭远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抱起小毛孩，“小朋友这个不能吃的知不知道，它已经脏了吃了会生病，还有万一把碎碗渣吃到肚子里怎么办，很危险的知道吧。”

    小毛孩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反倒听到铭远说为了防止他再去吃，让小聪扫了，突然尖叫着大哭了起来，使劲打起了铭远，“你坏，你坏，你放开我，我不要你管。我生日时才吃得上一碗大米粥，你赔，你赔我的粥。”

    小毛孩的话令铭远跟小聪的心里酸楚，阿东像是见多了这样的情况，显得见怪不怪，他从口袋里掏了一块糖给小毛孩，哭闹并不止的孩子立刻安静下来，凝望自己的手心，小小的乌黑的眼珠中，一颗大大的糖的影子。

    铭远小聪面面相觑。

    阿东摸摸孩子的头，“现在好啦，赶快回家吧。”

    小毛孩嘴角带着笑意，蹦蹦跳跳地跑进了一个滚地龙里，身影像只快乐的小燕子。

    铭远小聪松了口气，刚想感叹孩子就是孩子，一个小小的东西也会让他开心成这样。

    滚地龙里传来清脆的一声，接着是孩子的哭声，还有女人的责骂声，“你怎么不死啊，死孩子又打了一个碗，家里已经没碗了……”

    女人的骂声渐渐变成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