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辰

    江老夫人八十大寿。

    江达宏使出了浑身解数，亲自操办，无一不尽心尽力，老太太喜热闹，他广发请帖，自早晨开始，宾客就络绎不绝。老太太爱讲究，宴会现场的布置，他事无巨细皆力求贵族排场， 上海滩最好的厨子，纯银的餐具，法国空运来的康乃馨，带香水味的纸巾。更是费劲心思寻了搬出上海数年的戏班子，只为风云班里最出彩的是老太太中意的《贵妃醉酒》。

    顾秀芳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开始发起了牢骚，“又不是就你一个儿子，就你能，一天到晚不知道忙和的什么劲？费钱费力，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江达宏嘿嘿一笑，满不在乎，“难得，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不好吗？”

    顾秀芳轻哼一声，“雨婷结婚那会，也没见这么大排场，说什么一切从简，低调节约，敢情今天这些都不用花钱，自己送上门的呀。”

    “行啦，你就别抱怨了，你可别忘了，这老太太一天没把秘方交出来，江家的命脉就还在老太太手上，你呀最好能识时务，不帮我的忙，也不能扯我的后腿。”

    “白忙和。”顾秀芳不屑地说道，江达宏猛瞪了她一眼，她却不甘示弱起来，“难道我说错了吗，这跟日本人都快泡汤了，惦记着秘方有什么用，瞪什么瞪，别以为我什么不知道。”

    *    *    *

    “哎呦，凤云班都请回来了，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孝顺了。”齐玉华嘴里嗑着瓜子，嘲笑道。

    “大生意做不成了，闲着也是闲着，好歹也要弄些事情来讨好讨好老太太。”江达和跟着附和。

    “怎么今天不拍你大哥的马屁了。”

    “他生意都没得做了，我还巴结他有个屁用，要不是为了钱怕他个屌。”

    “起码达宏还知道想着法的讨好老太太，你看看你们，一个不是打牌就是上舞厅，一个整体就知道吃吃吃，除了吃喝玩乐，你们都干什么正经事了。可别怪以后，老太太分钱的时候偏心。”舅老爷略带训斥。

    齐玉华：“爹爹你怎么说话都不知道胳膊肘该往哪拐，说我们不务正业，谁不知道全家最闲的是老二那房，老二整天喝的胡知麻知的，杨慧茹更是成天呆在房里念经，什么时候过问过家中半点事，念，念，念，整天就知道敲她那破木鱼，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

    江达和：“念的再多也抵消不了她害死自己闺女的罪孽。”

    舅老爷：“有空操心别人，还不如好好为自己打算。”

    齐玉华：“急什么，这老太太精气神好着呢，五年都死不了。”

    “这叫未雨绸缪，你以为凭达宏老谋深算，他的钱会白花？”

    “也对……可是你瞧瞧，这家中哪样事情不是被他揽了去，我们就算有心出力，也插不了手呀。”

    舅老爷用手点了一下齐玉华的头，“你就不会动动其他的脑筋。”

    “我要是有那本事，早就不会让江达宏抢了风头，自己却窝囊在角落里了。”

    江和达心中一动，指着齐玉华，“都怨你。”

    “怨我，又怨我什么？”齐玉华打掉他的手，囔囔了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嫁给我都几年了，籽都没下出来一个。”江达和咬牙说道。

    “好啊你，什么事就知道赖到我头上，往日里只要稍不快活，都是怪我没生孩子，是不是以后你这走路摔个跟头也要赖上我，你真要有本事，还至于靠女人来替你撑脸面，有本事自己去跟你大哥斗呀抢呀。话又说回来了，你大哥有今天，按照你的逻辑，顾秀芳岂不是要生个一车才够本，哼，难怪我前些天听王太太说，现在的男人呀，越是没本事的就越在家摆臭脾气，怪老婆挡了他的前程。”

    “你……”

    眼见两人的怒火中烧，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舅老爷连忙压了下来，“你看看你们，偏要现在囔囔，就嫌平时看笑话的人不够多是不是，还不赶紧地给我打住。”

    两人对着彼此鼻子里轻哼一声，各自转过脸去，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