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露风
水稻扬花了。冼显马和马三八看着他们种的十多亩水田,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尤其是上塘垌那些田,穗长谷粒多,处处均匀。他们畅想着收割后,将变卖的钱买一部二手车回来威威。
这晚,他们吃过晚饭,洗过澡,象以往一样抱起孙儿华西到大门外的凉亭与冼显牛他们谈天唠家常。冼显牛说今年晚糙一定是个大丰收——既无蛇鼠又无虫害。冼显马谦虚起来,说摘入篮才是菜。接着他说大佬的耦田也不错,应该赚他十万八万。冼显牛也呵呵的笑,说大家同喜。
夜半,冼显马和马三八正睡得入迷,似梦非梦间,隐隐约约听到杏边的竹子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也就这么不堪刺耳的声音,听在这一对农人的耳朵里,尤如睛天霹雳。冼显马呼的一声踢被而起,跳下床,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几个大步就冲到窗台,唰的一下就把窗叶拉开。
唔!他心中暗暗的闷叫。
这时,不光杏边的竹子被寒路风吹得左右摇摆,连高平地岭的松树也发出了呼呼声,特别是田螺头冼光普家的猪场的石棉瓦更是上下敲击得哧哧响。
完了完了完了!冼显马一劲的说着。而马三八尤甚,竟床也起不来,双手只管按腹。
种子、肥料、农药、人工,那样不要钱?到头来半场空!
本来,他们的儿子冼光砚和儿媳妇吉丽英是不要他们种田的,只要好好地带好华西就成,因为他们一个是服装厂的机修,一个是服装厂的生产总管,年收入足可以养活他们。可问题是他们仍没有老到脚步蹒跚的地步,能干多少是多少,谁还怕谷米烫手来着——贱骨头——农夫的本色。
开镰了。尽管谷粒不饱满,但还是要收的,不然又是暴弃天物了。
这天阳光暖暖的,冼显马驾上收割机,马三八手抱蛇皮袋,背上背着华西,脚步蹬蹬的向上塘垌进发。他们先拣好的入手,不好的,留到最后。
马三八背着华西装谷搬谷那能受得了,就是华西也觉得没有那么顺摊。他在奶奶的背上一府一仰,一摇一摆,不多一会儿就呱呱叫。马三八的心本就烦,华西这么一叫,她干脆把他放下来,让他坐到用禾杆铺垫的田里,任他爬或睡。在她心里,收割粮食讲究季节,担搁不得。至于孙子嘛,放他在稻草堆上翻不了天。
华西好象很乐意似的。他坐在禾堆上一会抓禾杆乱撒,一会把禾杆送进嘴里咬个不停,不多久还屙了一泡尿。有些尿还从尿片渗到禾杆上,臊味满天。
孝子屙尿不似成年人。成年人屙尿,男的抄出鸡|巴露天乱射,女的光腚蹲下对地狂喷,然后轻轻松松关门的关门,束裤的束裤,而孝子却受着尿片的束缚,反馈于自身。虽说他 们无法摆脱,却会用哭来抗争。
马三八听到华西的哭声,停下手中活过来。远远地她就闻到了尿臊味,说这小家伙早不屙迟不屙,还没有割几包谷就屙,还让不让人干活。说归说,但她手不停,把带来的尿片给华西换上。然后,再找来干净的禾杆,重新为华西弄个小窝。
杨小仙和虎五十也来上塘垌割禾(冼光照不在家,杨小仙又有身孕,她们用镰刀割),当然华南也跟着。华西在那里闹得欢,华南一见就乐了。他小跑过来,就与华西玩成一堆。
大人们忙于收割,只要他们不大出格,就由得他们去玩。而且他们还认为,孝子多与大地接触,利于成长。
他们的愿望是好的,不过,华南和华西玩下玩下就玩到了田里。虽说冬天田里干爽干爽的,但那些泥土弄几下还是粘手。不一会儿,华南和华西的手上脸上就全是泥土了,黑黄黑黄的。本来这也算不了什么,只是刚脱粒的禾杆有许多谷泣未清净,有的还跌入泥土上,这样一来,泥土中夹杂谷粒,玩了一阵,他们细嫩的脸上手上就被谷粒尖刺痛。起先仍挺得住,到了后来实在挺不住了,华西就哭了。
华西的哭声引来马三八。这露路风本就惹得马三八周身不舒服,看到华西这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不但不哄华西,反倒抽打华西的屁股,嘴里是叽哩咕噜。
杨小仙见状,以为发生什事了,连忙停下镰刀,也过来。当她弄清实情,看到华南的模样也似华西时,不怒反笑,扬起巴掌嗔打华南的屁股。
马三八向杨小仙莞尔一笑,一脸的愁容随风而散。
农民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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