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小破屋子二三事
宋吵吵第二天就病倒了。
湿着衣服，冰天雪地里冻了两个时辰,不病就怪了。宁恪起床的时候,被身边那异于平时的体温给吓着了,也没叫起她,穿戴好衣服就连忙出门给她买药去了。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昨天夜里也只是打了几个喷嚏,清晨起来就成了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当她躺床上虚弱的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身边的突然不见了。宋吵吵顿时清醒了一大半,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边上空着的那一片。
他去哪儿了！是不是又丢下自己走啦？
这几天事情的印象太过深刻,让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安全感。宋吵吵脑子里昏昏沉沉,却又忍不住心里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嫌弃她老是生病拖后腿，然后把她一个丢这里，自己另外找地方去了呢……
宋吵吵吸了吸鼻子，然后瘪了嘴，开始望着窗子外面发呆，虽然那里被糊了一张窗纸，还有些泛黄的感觉，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许多时，木门嘎吱一声开了，她顿时满心欢喜的看过去，却只看见两床棉絮朝着自己走过来。
咦……
见她这般表情看着自己，宁阙着脸将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将棉絮搁了床尾，默不作声地套起了被套。
宋吵吵塞着鼻子，脸烧的红红的，双手拉着被子，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悄悄地观察着他。
丞相大套被子！
哦他已经不是丞相了，但是他真的套被子！
宁恪摊开棉絮将被套的两个边角放了进去，锦衣玉食惯了，做起这种事情来显然有些笨拙，亏得他手长，倒也不是特别艰难。只是那个大红色的、上面还绣着几朵大牡丹的被套，拿他的手上委实有些怪异。宁恪一转头就发现那个小脑袋躲被子里闷笑，还一抽一抽的，好像还挺有节奏。宁恪木着一张脸走了过去，将她罩脸上的被子拉了下来。
“好笑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还哑着嗓子，故意气他，结果把自己给呛到了，连连咳了几声，脸上那因生病而生出的两处酡红，倒像喝醉了酒似的，带了些别样的媚态，让心疼不已。
彼时宁恪才明白为何世都对病美情有独钟，他家吵吵偶尔生点小病，倒还有了些别样的美，不是怎样倾国倾城，或者高洁清丽，就是这样平平凡凡的美，却让动容不已。
不过宁恪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宁愿自家媳妇丑成一只欢乐的老母猪，也不要再生什么病了。
这样一看，被她嘲笑了半天的气也消了。宁恪面无表情的将铺盖收拾好，嘴上没说话，却做着生活里又平凡又温柔的事情，仿佛他们就是民间一对最普通的夫妻，一起生活了很多很多年，彼此相依相偎，互相取笑。
他将新被子好好的摆一边，转头看了看宋吵吵，道：“自己钻进去，换床被子睡。”
宋吵吵听话的翻了个身，扭啊扭啊扭，扭进了新被窝里。顿时浑身一冰，可相比她滚烫的身子，倒还好受了些。
宁恪坐床沿上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没有退烧，反而比早上更烫了，倒难为她病成这样了还有精力折腾自己。
“方才去钱记药铺给买药了，不用太担心，不过受了寒而已，喝几天药，床上休息几天也就没事了。想吃什么给买，想喝什么给熬……”说着说着，宁泠然住了嘴，呃，他不会熬汤。
为什么自己的话突然变多了呢，他沉思了一会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宋吵吵者变话唠吗？
他口中听到钱记药铺几个字……宋吵吵顿时想到了之前给他买的那包壮阳药，脸一黑，只想了一会儿，心里又是一叹，时间过去的真快，那个时候，她还是想尽办法逃离相府的宋家二小姐，命运真是阴差阳错，让她遇上了这么一个对她好的男。
“那要喝小米粥……”她恃宠而骄的哼唧道。
宁恪开始后悔自己说的话，有些赧色道：“没煮过……”
“哦。”宋吵吵很体贴道，“那给煮大米粥吧。”
“……”宁恪突然很想将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捏成各种形状，斜睨了她一眼就去给她煮粥熬药了。
他不过出去一趟，买的东西倒很齐全，还扛了一小袋子米回来。也不知道以他的风度，是是怎么拎着两床被子招摇过市的……啊，想想就很可怕。
宁恪取了刚买的药起身进了厨房，将那药草细细的碾碎了，加了水，放砂罐中熬了起来。刚过了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苦涩的味道，像是浓稠岁月里那最难熬的滋味。
他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只专心的注意着火候，心情如同那药味一般苦涩。他去买东西之前，还去了找过一个。丞相长史杜奉曾是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一路将他提拔上来，即使没有感情也有知遇之恩，是自己难少有的信任之。
杜奉倒不是个见利忘义的小，见了他还如同以往一般尊敬，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已经被罢官了。他将朝堂中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自己，旁的不说，就说这丞相职位，也不知皇帝是怎么想的，竟只是由御史大夫张同旭代领丞相一职，并未直接封官。杜奉明里暗里都说，皇帝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顶替，要是您攒一把劲儿，指不定还能归位呢！
宁恪倒没有想那么远，面对杜奉的话语，只一笑了事。
圣旨上那白纸黑字都是皇帝金口玉言，没有哪一条写着不准他再朝为官，也不知是皇帝故意给自己留的后路，还是不小心给漏掉了，但是无论如何，圣旨已下，再想改，也得问问谏官同不同意。
三年一次的科举就明年了，秋季举行乡试，后年才轮的上春闱。罢他的官，抄的他家，都没有关系，他没有任何意见。凭他的才学，大可以从头再来，一步又一步的来。
大不了便将他那些官路再走一遍罢了。
时间还长，他不着急，有吵吵陪着自己走这段路，他一点也不着急。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解决生计问题，之前留下的那点银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还是得找个法子先赚到钱才行，他答应过吵吵不会让她受苦，就一定不会。
且说今日见到杜奉的时候，对方就死活要塞银子给他，宁恪这个虽然看起来很温和，骨子里却是极傲的。让他拿别施舍的钱，不异于自己脖子上抹一刀。他之前不让吵吵跟着自己，无非就是因为郡主府能过好日子，再不济，她娘家也有自己刚送出的聘礼，吃穿自然是不愁的，无论如何也比跟着自己要过的好。所以，这一年，他至少要让她吃穿不愁才行……
似乎想的有些太多了，时间一长，药都煎好了，宁阖过神来，将药盛了碗里，还格外心细的给她加了点冰糖。
端着那碗药去了房间，刚一进门，那药味就弥漫了整个屋子。宋吵吵委屈的皱起了眉，又将自己埋被子里，表示她看不到那药所以不用喝。
跟宋吵吵一起呆久了，宁恪觉得他对掀被子这种事情已经练到一种境界了，什么时候搞一个花式掀被子比赛，他一定能拿魁首。
宋吵吵被他拽了出来，呼呼喘着气，两个大眼瞪大眼。
“喝药。”直截了当。
“不是说给熬大米粥去了吗，骗！要吃大米粥不喝这么苦的药！”胡搅蛮缠。
“不喝？”宁恪扬眉，“要么回的郡主府喝大米粥，要么这破屋子里喝药，自己选。”
话刚落音，宋吵吵突然坐了起来，伸手夺过了他的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积极，生怕她不喝药，下一秒就会被丢出门外去似的，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宁恪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宋吵吵皱着眉毛将那药朝嘴里灌，努力强迫自己喝下去，可是那味道实太苦，本就因为生病而酡红的脸越发的红了。刚要接着喝，却被宁恪轻轻伸手拿了回去，柔声道：“喂吧。”
宁恪其实一直都不是很会照顾，给她喂药的姿势也显得很生疏，偶尔还将汤汁洒了出来，弄的宋吵吵下巴上都是黑汁，看起来怪渗的……宁恪起了玩笑之心，似乎还觉得她这个样子挺好玩，故意将药汁洒的她满脸都是，黑乎乎的宋吵吵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被欺负了……
闹够了，宁恪拿了毛巾给她擦干净了，似乎觉得自己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子的做法实不好，心下反省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给她擦了一遍……
雪昨天夜里就停了，不过地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窗缝里透出的风倒不是很大，却也“唔唔”的吹着，不过跟昨日比起来倒是好多了，还出了点太阳。
“吵吵。”他唤她的名字。
“干啥。”宋吵吵还跟那碗中药作斗争。
“快要过年了……”
“哦。”
“……不能给点其他反应么。”
“哇又要过年了！真好啊最喜欢过年了！最最最喜欢过年了呢！嗯咱们要买很多很多的酥糖和饺子皮！字写的那么好咱们还可以不用买对联了！大年三十的时候咱们俩一起吃糖一起包饺子一起放炮仗吧！”宋吵吵敷衍的憧憬了一番，接着和那碗中药作斗争。
真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