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天天气很好
一趟春游，兴致就这么被一个猎打断,于是朝阳公主败兴而归。一直到回来府中,她依然满目黯然,神色寡淡,惹得锦绣等屏声敛息小心侍奉。茗儿见公主这般情景,便跑到叶潜面前质问：“本来好好的,怎么随了出去一趟,回来就跟霜打了一样呢？”小丫头娇俏,眉梢带怒,铮铮瞪着叶潜。
叶潜也好生纳闷：“也不知道。”他是想不明白,不就是有个猎打断了兴致吗,怎么惹得这么大的怒气。
茗儿见他这样,越发愤慨：“还装傻,看一定是招惹的。”
两个正说着，一个梳了双髻的黄衣丫鬟过来找叶潜，见茗儿正和叶潜说话，赶紧见礼，然后低头旁默不作声了。
茗儿年幼，且气盛，正质问着叶潜，忽然见这么一个小丫鬟，且仔细看她眉眼，长得倒是标致，顿时疑窦丛生，怀疑地看看小丫鬟，看看叶潜，横眉冷问：“这是谁？”
朝阳公主曾经身边最为亲近的侍女，经历了五年前那场劫难，如今只剩下锦绣和茗儿了。锦绣老实持重，最得朝阳公主信赖，茗儿性子虽然骄横直爽，可是却极得锦绣和公主喜欢，是以她跟着公主来到平西侯府后，除了公主，还没有敢给她脸色看。她平时最为护短，自从叶潜跟了公主，她便认定叶潜是公主的，别的女一分一毫都不能碰，谁敢碰叶潜她就敢挖谁的眼珠子。
如今她虎视眈眈地看着黄衣小丫鬟，忽然一股敌意袭来，感到大事不妙。
叶潜忙介绍道：“她叫素衣，打小儿一直跟随的母亲的浣衣。”
茗儿挑高眉，盯着那个叫素衣的女孩，发出长长的“喔”声：“这么说，她和是青梅竹马了？”
素衣见此，忙再次往前一拜，轻声笑道：“茗儿姐姐说哪里话，婢子不过是个洗衣女罢了，谈什么和叶侍卫青梅竹马呢。”
茗儿见她倒也知道分寸，便不再追问，只是道：“那如今来找叶潜做什么？”
素衣柔声解释道：“叶嬷嬷今日包了荠菜馅的饺子，这是叶潜小时候最爱吃的，所以过来说声，让他记得回家吃饭。”
茗儿睁大眼睛，不解地道：“可是为什么叶嬷嬷不自己来叫叶潜，偏要来？”
素衣咬唇，垂眸低声道：“叶嬷嬷忙着，所以托前来。”
茗儿笑了下：“那麻烦回去告诉叶嬷嬷，叶潜今日公主跟前侍奉，没法子回去吃荠菜饺子了。”
素衣低头一拜，轻声道：“是。”
说完这话，她又转首对叶潜道：“那先回去了。”
叶潜见茗儿这般对素衣说话，心中不悦，当下面上并没任何表情，听到素衣要回去，便温声道：“先回去吧，告诉母亲，会抽空回去看她。”
素衣一笑，轻轻点头。
可是素衣的笑看茗儿眼中，分外刺眼。
她早已经把公主不悦的心情，归结到了叶潜身上。
如今她又很快把叶潜惹公主不悦的原因，归结到眼前这个女身上。至于其中因果先后，这根本不她考虑范围内。
她瞪了叶潜一眼，恨声道：“好个叶潜！”说完一甩袖子，施施然离开了。
叶潜望着茗儿的背影，扶额轻叹，这可真是什么样的主养什么样的侍女，这个茗儿平时公主面前分外乖巧，可是对着下时却实是嚣张跋扈得很。
而茗儿呢，很快找到了锦绣，将这件事如此这般添油加醋一番说道，听得锦绣直皱眉头。锦绣是不信公主会为了一个小侍女吃醋生气的，可是呢——可是这件事确实让不悦。所谓防微杜渐，做事嘛，一定要事情有了苗头前将其扼杀。
于是锦绣思忖半响，终于下令，把那个叫素衣的小丫头许配了男。至于选嘛，锦绣没意，随便选了府中一个未娶的男，并且着令赶紧入了洞房了事，免得节外生枝。
当素衣含着眼泪嫁给府中的糙汉子时，叶潜正陪心情依然不悦的公主身边，看着他挥笔泼墨。
公主素手执笔，下笔游龙一般挥洒自如，不过片刻功夫，娟白的纸上便呈现出一片巍峨的山峦。
山峦苍茫遥远，看不真切，可是笔下之山锋锐险恶，透着雾气，浸着苍凉。
叶潜从旁问道：“这是什么？”
朝阳公主挑眉，斜睇了他一眼，凉凉地道：“祁连山。”
叶潜皱眉，他虽然没见过祁连山，但读过书，知道此山远漠北，高山积雪常年不化，其形貌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当下小心地道：“祁连山原来是这样的啊。”
朝阳公主放下长笔，摇头：“不是。”
叶潜语噎，抬头疑惑地看向公主。
朝阳公主低凉地叹了口气：“随手瞎画的，不行吗？”
叶潜忙点头：“当然行的。”说着他低头观摩那画，只见笔墨线条错杂有致，皴擦点染疏密有度，浓淡得体笔力远浸，不由得叹息：“公主，这随手一画，画技实好得很。”
他自从得到萧桐的提携，萧桐也曾让他学画，可是他实于此毫无天分，学了几日，不过勉强能够赏析的程度罢了。若是让他运笔作画，是远远做不了公主这般的，是以对朝阳公主这画技是真心佩服。
谁知朝阳公主却毫不意，艳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凉声道：“画得好，那又如何？”说着，她竟然用手抓起那副刚刚泼就的墨画，抓手中，狠狠挼搓，片刻功夫，这画作便成了一团黑纸，乌七八糟，然后她随手扔一旁。
叶潜见此情景，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但是为什么不高兴，却实不知，只好不说话，一旁默着。
朝阳公主坐那里，抬眸望了眼叶潜，淡声道：“先出去吧。”
叶潜心中一涩，不过还是笑了下，温声道：“好。”
他默默地走到门边，走出来时，犹自回头望了一眼公主。
可是公主却没看她，只是一身清冷地侧坐榻前，逶迤的长发搭秀美的窄肩上，然后如流水一般沿着纤细的臂膀缓缓而下。
他的这位公主，有时候就如同一幅泼墨画，太过遥远和苍茫，他怎么看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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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春时节，杨柳舞于春风，杏花映于春水，王侯贵族们的后花园里开得芬芳满园，闺中的佳们最爱的便是聚庭前赏花，国色天香的丽，姹紫嫣红的花蕊，相映成趣，惹得陶醉，荡得心扉开。作为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姐，即使僻居肃宁城，门下收到的贴金请帖也是如雪花般。
这些请帖，自有锦绣代为处置，一个个拒了，可是偏有一个请帖，却是来自朝阳公主的闺中密友碧罗夫的，于是这个请帖便呈现了朝阳公主面前。朝阳公主正觉得无趣，见了这帖子，便道：“去一趟玩玩吧。”
车队逶迤来到碧罗夫府门前，公主下轿之时，叶潜亲自上前，弯腰手扶公主纤纤玉手将其搀下，碧罗夫打眼望过去，只见这叶潜身形矫健气势凛冽，虽屈身为奴，举手投足间却依然有傲然之姿。当下她不免叹息，想着自己阅男无数，身边却从无如此珍品。
碧罗夫那已经亡故的夫君也有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她早年敦阳城见识颇多，一见叶潜，便知此必然不是久屈居于下之辈。
它日他若飞黄腾达，自己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前去攀附？如今美玉呈眼前，若是不能一尝滋味，来年只能空空喟叹罢了。
心念数转间，她也不由得羡慕朝阳公主好福气，如今挺拔俊秀的少年郎，白白便宜了她，这可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叶潜感受到碧罗夫目光，想起昔年往事，心中反感，不过面上并不露分毫，也没有抬头望碧罗夫一眼。
朝阳公主见碧罗夫望着叶潜的目光，自然知晓她的心事，当下两个女相偕进了椒房，摈退众侍卫侍女，说起了悄悄话。
“当日是谁正眼不曾看家一眼的，如今倒是如胶似漆呢！”碧罗夫心里很是嫉妒，几乎要指着朝阳公主的鼻子说话了。
朝阳公主抿唇笑，眸子里跳跃着的笑意有几分嘲弄：“可不要怪没给机会，当日可是把他送上门的，奈何降服不了，愣是让跑了呢！”
碧罗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时他还小，哪里懂这些，如今得了甜头，自然解了风情。”说着这话时，她望着朝阳公主的眼神中别有意味。
朝阳公主心中一怔，顿时明白碧罗夫的意思，她终究是对叶潜放不下，竟然还是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