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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田小蝶闷着不开腔,挑了他的旁边沙发坐了下来,自己拿着台词本看起来,只道心静自然凉,不用理会张翊天这人。

    张翊天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目光中藏不住喜爱。看她一头秀发整齐放下,越发显得领口处一段雪颈白净,白皙俏丽的小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热着了还是认真背台词,带着一抹粉红,纤巧红润的小嘴无声地张张合合,无声地念着台词,几滴细小的汗珠从额间滑下,她又把台词本拿起对着自己扇了扇,刚好这空隙,抬眼看了他一眼,却不想他正看着自己。

    “小东西,我想要你。”张翊天立刻移开了目光,低头装作看台词,映入眼帘第一句,下意识就把这台词读了出来。

    田小蝶怔了下,随即开口认真回他道:“您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说讨厌,我就必须立刻从你眼前消失。说想要,我就得马上脱了衣服伺候你高兴。”她顿了下,似乎忘了词,又低头看了看台词本,这才继续一字一顿道:“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我却只是您闲暇无聊时可以随便玩弄的小可怜,小东西,除了家养,也与外面那些下作的无异。”

    阿黄这小姑娘简直就是恶趣味,什么戏不挑,偏偏挑他的第一部大尺度民国电影《玲珑镇》,张翊天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拿着台词本,看田小蝶面无表情说着台词,庄重地跟央视主持人一般,公事公办,半点人情味都没的感觉,还是让他喜欢得不行,只觉得清新可爱又有趣。大概是演戏演多了,看腻了那些女演员浑然天成的表演,又或者只是因为她是,田小蝶。

    “你看过玲珑镇吗?”他开口问道。

    田小蝶放下台词本,摇了摇头,想起了之前看过的那篇报道—张翊天和女演员拍床戏的时候有反应,她冷冷道:“没看过”心道干嘛去看你和其他女人脱得七零八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戏,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正好,不如先看看。”他从起身把放在桌面上的平板电脑打开,点了点,然后放到她前面,丝毫不给她回绝的意思,示意道:“你大概知道了整个故事的来龙去脉,我们也好对戏。虽然不是什么真的拍戏,但是你答应了人家阿黄要好好演,你就得做到,是不是?”

    田小蝶把头侧到了一边去,低头自顾自地看起台词来,摆明了意思她不看,可是张翊天却没有不放的意思,避得了眼睛,却关不上耳朵,那些背景音乐和台词先是嘈杂音,后来越变越清晰,全部一个不差地跑进田小蝶脑海中,最后她虽没有看画面,能已经通过剧中人物的对话,描绘出他们的样子,他们的神态,不觉已经被这电影吸引了进去。

    “您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我却只是您闲暇无聊时可以随便玩弄的小可怜,小东西,除了家养,也与外面那些下作的无异。”

    当电影中的女演员说到这句台词时,田小蝶忍不住瞄了几眼,只见画面中的女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委屈流泪,说着伤心欲绝的话,却只是坐在椅上上翘着一双小脚,磕着瓜子,眉眼传情带着点小委屈,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张翊天,张翊天走了过去,将那女子搂起来就往床上带,画面一转就是两人就脱得差不多了,大汗淋漓,香艳至极。

    田小蝶垂下眼帘,不想去看,耳边只有张翊天和那女演员的喘息。只是刚刚一幕而已,却让她陡然生出几分不满。当真是冲着国际大导演的名号去,那女演员也太舍得下本钱了吧,竟然是基本全脱了!两条白晃晃的腿缠在张翊天的腰上,演得格外卖力,那表情也太入戏了9有张翊天!……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他撑着双手,俯身下去亲那个女演员的场面,越发觉得这房间热了起来。

    “行了,我不想看。”她莫名地生起气来,伸手就要去拿平板电脑要关掉视频。

    张翊天伸手握住她的手,认真道:“继续看。”田小蝶又伸了另外一只手,又被他捉住,现在她就像是犯人上了镣铐一般,动弹不懂。

    话音刚落,电影的床戏就切了过去,情节继续,田小蝶双手被他握着手就没放开过,自从上次和张翊天在厕所里吵架,了解到他的力气后,田小蝶也便放弃了挣扎,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静静地继续看。除开那些床戏来说,这部电影里面的确好看,画面也美,情节也好,她就这样漫不经心地看下去,到了后面也渐渐忘掉对那个女演员的不开心,反而替这里面所有人的命运开始着急起来。

    “你为什么要放她走?”看到女主被张翊天扫地出门,田小蝶心里咯噔一下,原以为男主不会让她走,没想到却是这样。

    “不是我,是吴成笙。”张翊天摇了摇头,嘴上否认,心里却有感触,以前他拍这戏的时候不觉得,现在重新再看,不免感概人生入戏,戏如人生。

    “反正是你的脸。”当看到女主走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回望吴府,似成相识,她竟然会觉得身同感受。

    等一直看到了最末,看见张翊天衣衫褴褛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中,田小蝶的心却又为吴成笙揪了起来。

    “都说死前会回忆自己的一生,可是现在我的脑海中却只剩下三个颜色。一个白,冰天雪地,到处都是白色,我家门前蜷缩着一个快要冻死的小女孩,脸色苍白,老太太叫人抱进了府,因为是在初一,所以取名叫初一。一个红,初一说虽不是夫妻,可是要做夫妻的事,那得先行礼,害羞地拿起一块粗糙的红布遮在自己脸上,一片艳红。还有一个是黑,初一走了,眼睛瞎了,留下永远的黑。”

    画面一转,春暖花开,女主回到了已门庭败落的吴府,听路人说着吴府主人生病眼瞎后被妻子与外人合谋骗了身家,沦落街头,消失了好久,年前又回到玲珑镇死在自己府前。电影完了,只留下女主一个背影,什么都没有交代,戛然而止。

    在田小蝶里面,留下一声叹息,张翊天瞧她一脸伤感,问道:“好看么?”

    她还沉浸在剧中没有缓过来,摇了摇头:“不好看,我不喜欢看悲剧的结尾。”

    “那只是电影而已,”他握了握她的双手,认真道:“吴成笙放走了初一,张翊天不会放走田小蝶。”房间里的热度居高不下,两人的手都握出了细汗。

    他闭上眼睛不看她,沉默了许久才道:“回忆这些年,我脑海中有个三个颜色。一个是白,你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不停地旋转。一个红,那天晚上,你喝得满脸通红,信誓旦旦告诉我梦可以做大一点,你想去当巴黎歌剧院舞团的首席,我可以去拿奥斯卡,然后放声大笑。还有一个是黑,十年前,突然就黑了。”看到电影里面的吴成笙这样回忆,让张翊天也不仅开始回想,原来也只有三个颜色而已。

    “我一直觉得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太多压力,我一直在拼命地工作,努力证明自己,想来原因都是太黑了,以为自己爬到了最高点,就不会黑了。”他闭着眼睛,睫毛有些轻微地颤动,嘴角带着一丝无奈:“可是,不管怎么爬,爬多高,都是黑的。”张翊天想到电影中的吴成笙,生前显赫釜匆匆过,死后也不过被人扔在乱葬岗,甚至不如吴府的一般伙计,老婆孩子热炕头幸福热闹过一生。

    娱乐圈,从来都不会有轻松两个字。你年纪轻轻,得了多大名气,赚了多少钱,都要拿最宝贵的东西去换,比如没有私生活,比如又多又乱的应酬,比如日夜颠倒地拍戏,比如不用替身,比如吴成笙,在雪地里躺着拍了一天,结束后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没有人可以轻轻松松地平步青云,二十多岁的他,有时候生一场大病,还不如四五十岁的人能抗得住,这些只有张翊天自己知道,他想逃离这样的生活,可是又觉得自己干不出一番事业,不甘心。

    直到,田小蝶的再度出现。

    “但是……”他顿了下,继续道:“我也是吴成笙,不许有半点欺骗背叛,就算我还爱你,也不会再原谅你。之前误会你,对你做的那些事,不要说求你原谅,我都不能原谅我自己,可是这也就是我,只要你解释一句,只要你对我一心一意,我的全部你都可以拿去。”

    “黑了那么多年,现在才明白,什么名利演技奖项都救不了我的生活。你可以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能让我握着你的手,再黑的路我也可以走下去。”张翊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田小蝶,笑了起来,这十年来心中的不安定,徒劳无功地忙碌,始终都觉得快乐不起来,原来是少了她。

    少了那个告诉他,做梦就要做大一点的女生,他把梦做得再大,都是孤独。

    田小蝶想放下,她害怕了受伤,她不想插足他那个充斥名利虚有釜的世界,她觉得不会有安全感。

    “放手先……”她心里难受,她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然后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手上湿润了一片,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可是如果张翊天在那个世界不好过,她心里又怎么能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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