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那点事

    很快，颜恕就找机会和颜如与俞氏说了温华及笄礼的事,颜如看看微笑不语的妻子,哈哈一笑,拍拍弟弟的肩膀,“让说什么好！家里的事,嫂子什么时候疏忽过？早就准备好了,就放心吧！”

    俞氏声音柔柔的,带着管家娘子独有的端庄自信,“这事一直放心上呢,已经卜了吉日,就腊月十六,选暂定了几个,正等她们的消息呢。”说到这儿,不免打趣他，“恕哥儿，放心吧，必让过个好年。”

    亲哥嫂面前，颜恕的脸皮倒也厚实了许多，笑道，“有嫂子这话，就放心了。”

    “啰嗦什么，还剩下多少时间？还不快去看书？”颜如一想到他为了媳妇才会上进，就有些不喜，挥挥手赶他出去。

    俞氏问他，“怎么？”

    颜如轻轻叹了口气，“……成了亲好歹也有些长进。”

    夫妻数载，心有灵犀，他什么意思俞氏自然是明白的，“他不过是比别家的孩子懂事晚些，又不是真痴，总会有长进的。依看，今天他来找咱们未必就是他媳妇教的。”

    颜如点点头，道，“自从他成了亲，偶尔把家里的一些事情交待给他，他倒也用心，虽然学的慢些，勤能补拙却也没出什么差错。”

    俞氏摆弄着桌上的茶具，从茶罐里取出一匙茶叶，放罗筛上用沸水淋了两遍，立即投到壶中沸水里，又过了三息，移开茶灶，持壶隔着细罗筛将茶水倾倒进一只汆烫过的琉璃壶之中，壶中清澈的茶汤壶壁的映衬下微微闪着金光。

    第一杯先奉给丈夫，“这不就挺好么，虽然不指望他有大前程，但打理家业还是稳妥的，何况还有弟妹？这些日子冷眼看她，虽有时稍显稚气了些，德行上却是能让放心的。”

    颜如笑了，“这套琉璃的茶器品相不错。”

    俞氏笑着白了他一眼，“是那见钱眼开的么？这琉璃盏虽好，看重的还不是她的一片心？妯娌们，园子里的妹妹们，她们真意？平时发月例银子时哪怕晚了半天，也要找来的，唯恐缺了她们用的，有几个真心同来往的？”

    俞氏这般抱怨着，颜如如同以往那般表现出很认真听的样子，并且偶尔点头附和一二——通常运气好的话，半柱香以后他的耳朵就能清净了。

    颜如端着杯子细细闻嗅了一番茶香，品了品杯中的滋味儿，忍俊不禁，“这茶叶也大有来头吧？”

    俞氏微微一笑，眉眼之间捎带出几分自得，“恕哥儿家的说这新茶味道与众不同，送来与尝尝，烹茶的法子也是们俩琢磨出来的，看这茶汤的颜色。”她举起琉璃杯，流露出迷醉的神色。

    颜如虽然觉得其中茉莉香味儿有些太过甜腻，但还是很捧场，“香气太甚，滋味儿却还不错，这茶叫什么名儿？”

    “还没起名呢，”俞氏笑道，“她说想店里试着卖一卖。”

    “哦？”颜如想了想，“她想直接把茶叶卖到京城？”

    “是呢，从前她家的茶叶生意通过别家茶庄才能卖进京城，价压得厉害，何况新茶向来不容易卖出价钱，所以她才来拜托，看看能不能打开销路。”她微微一笑，“自然是无所谓，只是京城的大茶商哪个不是上边儿有的？想着，这事儿要做就不妨做大，也不用们爷们儿出面，找几个，一起把这事儿揽下来，只当是分她们几个脂粉钱。”

    俞氏的能耐，颜如是知道的，笑道，“这样也好，只是这个时候不宜张扬，留意些，只寻几家口风紧的就是了。”

    “知道，知道——”

    颜恕一回去，就把消息告诉了温华，温华不免诧异，没想到竟然会安排年前——她以为怎么也要拖到二月会试之后呢，算算日子，也不过还有二十多天。

    颜恕见她眉头轻锁，忙安慰她，“一切都有大嫂，别担心，回头拟个单子，把想请的都列上，咱们尽量都请来。”

    温华心里感念他的体贴，“太远的总是不方便劳累家过来，想着把书院里读书时交好的几位请来。”

    “都随，只要高兴——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过了及笄礼，颜恕就要正式住过来了，偏他心急，非要这两天就搬，温华只好暂时拿话哄着他，说自己想趁着过年前这段时间把屋里收拾收拾，等收拾干净了再搬他的。

    “正收拾着呢，把用不着的那些都收起来，回头叫那边的把东西点一点，也列个清单拿过来。到时候那边儿只作书房，的书桌也搬过去和做个伴儿。”

    哪知颜恕却笑嘻嘻道，“去了那边儿，肯定没心思读书了。”

    温华脸一红，佯作生气，“既然嫌碍事，那就别搬了吧！”

    两正闹着，有小丫鬟进来禀报，“五奶奶来了。”

    颜恕站起身，“去书房了。”

    阚氏门口遇上颜恕，红肿着眼睛打了招呼就进了屋子。

    颜恕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

    温华的印象里，阚氏是温婉的、胆小的，说话软绵绵的，甚至有些怯懦，却从未像此时这般失态。

    阚氏满脸的泪水，“呜呜——温华——一定得帮帮——”

    “五嫂这是怎么了？”

    温华悄悄给雁竹使了个眼色，事有反常，不论阚氏来意如何，先听一听再说。

    上了茶，温华捏着帕子给阚氏擦去泪水，端了茶递过去，“喝点儿水。”

    阚氏听话的接了过来，抿了一口，话未出口，就又流下泪来，“弟妹，能不能……能不能……”

    见她吞吞吐吐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温华耐着性子，“五嫂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能帮的尽量帮。”

    阚氏往外瞅了两眼，一脸的为难，“能不能……借五千两银子？”

    温华一愣，忙问道，“五嫂，容问一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么？还是五哥……？”

    阚氏支吾着，紫涨了面皮，好半天才道，“弟妹，就别问了……”

    温华一愣，想了想，“这么些银子实不是小数，手头上只有九百多两，还有些散碎银子，五嫂先拿去用，其余的，容再想想办法。”

    阚氏很勉强的笑了笑，许是和她期待相去甚远，带着几分失望，“这样啊……多谢了。”

    温华心里有些不舒服，和她客气道，“都是一家。”

    见温华没再问什么，阚氏悄悄松了口气，“一会儿把借据给送来？”

    显见得不是什么好买卖，多半打了水漂，但又担心她是不是真遇到难事，总不好见死不救……温华心里略一打算，道，“嫂子，叫去铺子里看看，五嫂有难处，们能帮总是要尽量帮的，明天中午必有消息。”

    阚氏仿佛又见到了希望，掉下泪来，“就知道弟妹是个心善的，嫂子记得的恩情！”

    这话说的……温华飞快地看了一眼外面。

    正这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奶奶，舅爷派送东西来了。”

    温华看向雁竹，却见对方面露古怪，便知道不是因为自己的吩咐，而是邓家真的来了。

    阚氏也不是个憨的，已经借到了一千两，晓得见好就收，何况又得了温华的许诺，她抹了抹眼睛，“有客，先回去了，一会儿就把借据送来。弟妹，多谢，等消息。”

    邓家来却是来报喜的——邓知信回来了，他不仅完好无损的回来了，还升了官，原本是六品的主簿如今却是从五品的都督府经历了！

    温华大喜，打赏了报信的，“回去告诉老太太，尽快回去看她！”

    送走了报信的，温华立即去了书房，把这事告诉了颜恕，“……好歹囫囵着回来了，没想到还升了，想着或明天或后天回去看看，看成么？”

    颜恕笑道，“这是喜事，自然该回去看看，一会儿禀了太太，明天陪一同去。”

    温华又把阚氏借钱的事详细说了，“……张口就要借五千两，又不说到底为着什么缘故，就先拿了一千两给她——既然都借到这里来了，想必也找别借了，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用到这么多钱？”

    颜恕闻言也皱起了眉，略一沉吟，“仿佛听说过她娘家哥哥是个不成器的……她要是再来，就先拖着她，叫去问问。”

    阚氏很快写了借据送来，温华取了九百多两的银票，又凑了些散碎银两，用盒子装了给她，好言好语的把她送走了。

    当晚，颜恕从外头回来告诉温华，已经派去了永宁坊送信，明日一早那边就派过来接她，到时候他也陪着一起过去，至于阚氏借钱的事，颜恕只说叫温华不要再管，温华再问，他却三缄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