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寿宴 后浪凶险
安阳回家与韩氏一说,韩氏吃过晚饭,便立刻去了二房家中与老太太唠嗑。沈氏进来便请了安,笑道:“大嫂的气色越发好了。”
韩氏轻轻笑了笑:“那脸越发多褶子才是真的,哪里比得过弟妹。”见她坐下,仔细看了两眼,那手白脸净,确实比自己年轻许多。心里轻笑,自己是寡妇要操持整个家,她却是高官太太,没有负担,心情好了,自然要貌美些,“最近少见安然,外头可真有那么多好玩的。”
李老太倒也想起来:“安然也不是个小姑娘了,歹那么多,别总让她外面跑,太过危险。”
沈氏笑道:“让母亲担心了,近日是常与清妍郡主玩闹晚了,待会她回来便和她说。”
李老太点点头,韩氏问道:“倒是奇怪了,安阳瞧见的怎么是跟个男子去玩,而非清妍郡主?”
沈氏一顿:“安阳许是看错了。”
韩氏笑道:“哪里能看错,确实是个男子。眼瞧着安然上了那马车,还聊的欢喜。”
李老太拧眉肃色,语气颇重:“到底是如何教导女儿的l帐东西!”
沈氏忙起身跪地,低头轻声:“是儿媳过错,只是这事还得问问安然。母亲最知安然性子,怎么会这般没分寸,兴许是有什么缘故。”
韩氏冷笑:“什么缘故要上男子的车?不过十一岁,便想着要嫁了么?”
听见这话,沈氏心中冷冽,恨不得将刮心头的冷风刮回韩氏身上:“大嫂这话说的过了。”
李老太也不好妄下言论,摆摆手:“等安然回来,仔细问她。倒也别开口便骂,吓了她。”
沈氏应声,领着宋嬷嬷回了屋里。等安然回来,也不让她先梳洗,就让她过来。见了女儿,原本被刮痛的心更痛,轻叹道:“实话告诉娘,近日都与谁一起玩。”
正倒茶准备解渴的安然答道:“清妍。”
“那为何安阳说,瞧见上了一个男子的马车?”
安然顿了顿,见她问的认真,才说道:“堂姐看见的,是世子哥哥。”
沈氏气道:“不是答应娘不与他往来了么?”
安然急忙说道:“清妍也车上的,们每次见面清妍都。而且清妍也和哥哥说清楚了,只是怕娘多想,就把这事藏着了。”
沈氏叹气,越来越不知道女儿想法,倒像个阻拦她的恶母了。她摸摸安然的头,说道:“即便是有清妍,也不可再如此见面。哪怕是与清妍出去玩闹晚归,也终归不好。又怎能肯定日后定能与世子结成连理?若是不能,姑娘家的名声也没了,可世子依旧能娶好姑娘。”
安然迟疑片刻:“母亲为何一直对世子哥哥有偏见?”
沈氏摇头:“可知娘从小外祖母家,过的并不开心,每日都要看脸色过活。虽说那并不好,可是却更懂心。只需轻看一眼,便知道对方心思。娘看来,世子到底是不适合的。”
安然低头想了想,娘待她好她是知道的,只是心中已认定了贺均平,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为何不适合?”
沈氏叹道:“不过十一,论外貌比不过家十七八岁长开了的姑娘;论性格不静不闹,事事中庸,做事看起来老成,却又总带些孩子气。一般男子会觉新鲜,可久了,却也会淡。世子是何?身边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若是想他一世待如初,并无可能。”
安然不与她争辩,可也不愿认同。沈氏见她又闷声,忍不住道:“又是如此,有些话敞开来说罢。娘当真是为了好。”
安然淡笑:“女儿知道。只是……世子哥哥很好,而且娘也并非是通晓以后的,要女儿这么放手,女儿不愿意……”
沈氏也知劝不动她,叹气:“好好,那答应娘,日后不许与世子走的这般近,待会去祖母那认个错,解释解释。”
安然倒不知道只是常见面便惹了事,都说这古代女子及笄才是一个槛,这哪里只是一个槛,分明处处都要小心,否则便成了不矜持的姑娘。这骂名她担不起,也让家中担不起。
与沈氏说了一会话后,便去了李老太那。李老太本就不大信安然是个糊涂孩子,倒安慰了她一番,让她回去梳洗。翌日,安然便让清妍送了封信给贺均平,说了少见面的事。隔五日要么马场见一回,要么去茶馆,到了黄昏便回去。
贺均平自惯了,也无与他说姑娘家的忌讳,倒觉得安然没了朝气,和其他姑娘那般太过小心谨慎。这日喝茶,趁着清妍去解手,说了一会话便问她:“安然,可是讨厌了?”
安然笑问:“世子哥哥怎么突然这么问?”
贺均平淡然笑笑:“越发不喜欢见面了,见了面便要清妍跟来。”
安然细想一下,认真道:“上回与去醉仙楼清妍可没来。”
虽说避嫌是要,但偶尔两一起说说话倒也是好的。安然倒不会太过死心眼。贺均平倒是觉得全部次数加起来,那实是凤毛麟角,食之无味:“明日与去泛舟吧。”
清妍正好净手回来,听见这话立刻说道:“也去。”
“不要去。”
“告诉父王又丢下。”
贺均平说道:“哪有妹妹整天跟哥哥后面跑的。”
清妍撇嘴:“那还带着安然跑呢。”末了笑的恍然,“对,安然是的小媳妇儿,只是的妹妹。”
贺均平听见这称谓被她拿来打趣,略不自,生怕安然羞的跑了。安然也是红了脸,轻责:“不许再说。”
清妍吐吐舌头:“沈姨说了,安然胆子小,要多护着她,最好形影不离。”
贺均平一顿:“李夫真是这么说的?”
清妍点头,听着语气不对,安然看向贺均平,瞧着他面色微变,轻声:“世子哥哥。”
贺均平看了她一眼:“与少见了,是因为李夫要离远些?”
安然说道:“不是离的远些,只是要们私下少见面。”
“所以便听了?”
安然听着语气越发不对,也皱了眉:“世子哥哥质问么?”
贺均平只是不明白,若是她已及笄常见不妥,可还小。让清妍陪着他也同意了,如今不但让清妍陪着还见的少了。处处都护着她让着她,却偏是越来越过分,语气稍显硬生:“没有。”
清妍见两气氛不对,又不知怎么安慰,想来想去,觉得得让两静静,于是干脆自己溜走了。见她鬼头鬼脑的跑了,安然心里苦笑。末了将茶点递给他,见他抿唇,说道:“不该隐瞒这件事,只是娘说的也没错。那日堂姐看见上了的马车,跟祖母说了,祖母将娘责骂了一顿。如果仍是任性常与见,世子哥哥会开心么?”
贺均平顿了顿,这才接过她手中的糕点:“不会。”
是不会,但是这般被阻,心中颇觉不平。从茶馆出来后,回了家,清妍还没回来。想了一番,便去找了母亲。
顺王妃正与其他妾侍说话,见贺均平来了,笑道:“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
众弯身请安,贺均平摆手:“有话要和母妃单独说。”
顺王妃淡笑,将她们使退,笑问:“眉头拧成川,更像父王了。”
贺均平笑笑,坐□道:“母妃,孩儿求您件事可好?”
顺王妃笑道:“且说就是。”
贺均平说道:“喜欢李家四姑娘,母妃说过来给做世子妃吧。”
顺王妃顿了顿:“还与她一起?哪怕清妍不喜欢李家公子了,安然也还小,这么急做什么?如今感情甚好,可日后呢?万一订亲了,可又不合,李大到底是丞相,这门亲事也不能退了。若是一直好到她及笄之时,再说媒不迟。”
贺均平笑道:“母妃倒忘了,那年跟李夫提过这事的,怎的当时行,如今又不行了。而且母妃也喜欢的,那万一被别家抢了去怎么办?”
顺王妃摇头:“当初李大不过是个翰林官,虽然官职不大,但也是稳当的位置。如今他身为丞相,变数太大。”
贺均平心平气和护着李家:“母妃是担心李叔叔变成第二个吕丞相么?吕丞相贪赃枉法那是咎由自取,可李叔叔是个有分寸的,两袖清风,也不结党营私,朝廷上下都知晓此事。”
顺王妃淡淡冷笑:“年纪轻轻便翰林院混的如鱼得水,不到四十便做了丞相,这两袖能清到何处,这两手又能干净到哪里。但凡是高位的,都不能说自己未曾做过一分错事。为娘不愿多随父王多涉足官场,给弄了一个闲职,就是不愿看到这些肮脏事。可却不想是害了罢。”
贺均平默了许久:“母妃考虑的周全,可话里的意思,是要告诉孩儿,若李家真出了什么变故,就要立刻放弃安然?若是无事,才能做夫妻?”
顺王妃点头,再无半分笑意:“即便是嫁进来,若是李家触怒龙颜,必要时……也不可留她。”
贺均平当即气道:“那这与联姻有何区别?有用则要,无用则弃。母妃这是要做负心,惹别骂名?这是要将安然放什么位置上。”
顺王妃也不气他,声调依旧平平:“圣上是父王的亲兄长,也是的皇伯伯,们理应为圣上尽忠。若是圣上要除去一,是要背弃皇族护着个女?母妃并非一心认定李家定会出事,只是先与提个醒,若真发生这种事,能立刻对李四姑娘放手,便让娶她。若不能,就去娶个贤惠女子,好姑娘总是不缺的。”
贺均平怔愣的说不出话,想了良久,蓦地冷笑:“那日清妍的事,实则不过是母妃的托辞。如今妹妹的事散了,便直白的说。其实换个位置来想,母妃一开始也不赞同清妍。”
顺王妃轻叹一气,合眼不答,许久才道:“是家中长子,莫非连这个缘故都想不明白?若是庶子,也懒得说,反正这家中荣耀的重担也不他们身上。若要任性,母妃决不允许。也无需问父王,这些话,们也早已商议过。”
母子未再言语,气氛如冰。贺均平不曾想过这份感情才刚开始就被注入了那么多的意图、目的。他忽然觉得与安然一起时,那份感情难能可贵,如纯纯清泉不染轻尘,却被旁倒入墨汁,将整池清水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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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是李老太的寿辰。虽说往年也会办家宴,但今年是六十大寿,因此沈氏九月末便开始筹办,将平时走的有些疏远的亲戚请来,也免得别说他们二房出了大官却疏离了他们。
原定了是吃中午和晚上两席的,与韩氏一商议,便遭了反对。
“这是们李家两房的大事,若是办的不体面,两房的脸面都丢了。”
沈氏笑道:“大嫂不是瞧过菜谱了宴请的数了么?倒也不会说不体面吧。”
韩氏合上菜谱,轻笑:“这菜是够了,却不够,日子也不够。”
沈氏皱眉:“大嫂此话怎讲?”
韩氏说道:“请的都是李家还有老太太那边的亲戚,分明是不够的。而且这寿宴就摆两顿,听着就寒碜。们办个三日,来个流水宴,让近亲远亲都来热闹。”
流水宴便是吃完一拨便接上一拨,只要有还吃,便要一直上菜。花销是一日酒宴的十余倍。沈氏不动声色道:“三日?哪有那么多可请。”
“这祖宗前三代后三代的加起来,吃喝个五日都不够,如今不过三日。家那平章政事黄大,还是个从一品的,他家母亲大寿,流水宴便办了五日。们这不过三日罢了,有何不可。”
沈氏答道:“黄大的母亲七十大寿,又听闻是身子不好,想多攒些气冲冲。母亲身体安好,又是六十寿宴,若是排场大了,别也会说闲话。”
韩氏轻笑:“身为丞相就该有这排场不是么?怎的家做丞相风风光光,二弟却是藏藏掖掖的。家飞上枝头便拉底下的一把,二弟一枝独秀,们连份光也没沾,这也不说了,可母亲大寿怎么能草率?”
沈氏见她又旧事重提,心中冷笑,若是们和和睦睦,又何苦阻着二爷不帮扶们。只怕是将们扶起,日后却又要反咬们一口,当真是怨不得的。淡笑道:“好吧,三日便三日,流水宴便流水宴。估摸着这笔账不会少,们自然是无妨的,不知大嫂可会有压力?”
韩氏一顿:“这钱怎的们也要出?”
沈氏笑道:“大嫂真是糊涂了,大房和二房侍奉的是同一个老太太,这办寿宴,当然是两房出钱。就算们二房全包了也无妨,可外可会说们揽功,让们大房没面子啊,这种事万万不可。”
韩氏不自了:“们的用度们每月也会给一些,这次寿宴们给了不成,反正只有们知道,不说便好。”
沈氏瞧着她说的理直气壮,那是每月给一些么?吃喝衣着全都要好的,每月用完了还跑到老太太那哭穷,若非是看李二郎的面子上,李瑾贺又渐渐懂事,新账旧账便一起算了:“大嫂这是让弟妹说谎啊,可是做不到的。”
韩氏见她悠闲喝起茶来,心里叫苦,三日的酒宴那得是多大的数目,当即笑道:“罢了,那就摆一日好了。”
沈氏喝完一杯茶,等韩氏急了起来,才道:“那就听大嫂的。”
韩氏冷笑,前脚迈出正堂,后脚就去了老太太那。
安然和安平正李老太屋里玩,逗的老太太笑颜满满。见了韩氏,便招她过来坐,又问:“安阳怎的最近都不来这了。”
韩氏听着两个孩童的笑声,差点没发脾气,安阳来这里做什么,被她骂胡乱说话,不长眼污蔑她最宝贝的孙女吗?笑意登时淡的很:“那孩子跟齐嬷嬷学绣花呢,姑娘嘛,自然是家里待着好,总外头跑还以为是不正经的姑娘呢。”
安然怎么听这话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连那声调都明显向着自己。因知伯母的渣属性,安然佯装没听见,只管和安平玩闹。
李老太倒没太意,又问:“不是和阿如商谈寿宴的事么,这时候过来,是说完了?”
韩氏笑道:“说完了。”
“说来与听听。”
“十月初九那日吃午饭和晚饭,共宴请二百五十三,主菜是金猪献瑞的烤全猪,辅菜有仙鹤贺寿蒸腊斑鸠,福如东海清蒸桂花鱼,汤是万寿延年灵芝炖老龟,还有如意长寿面,寿比南山蟠桃寿包,热菜凉菜共计六十道。”
李老太微点了头,不算大排场,但也看得出来是费了些心思。安平听见有寿包,探身过来:“祖母也要吃寿包,吃蟠桃大寿包。”
李老太笑道:“好好,那日来贺祖母,祖母给吃好不好?”
安平认真点头:“回头就找姨娘学去。”
韩氏见老太太高兴,才说道:“本来想给母亲做大寿的,可弟妹就是不肯,于是删删减减,就有些寒碜了。”
李老太顿了顿:“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如……不愿为这老太婆做寿?”
韩氏笑道:“母亲可别多想,弟妹兴许只是想多省些钱,平日里孝敬母亲。”
李老太心下不满:“孝敬?寿宴便不上心了,平日里哪会孝敬了。”
韩氏叹道:“弟妹最会过日子了,哪里像们,不会赚钱也不会养家。到底不如弟妹手里来钱快的。这钱来的快,自然就会省着花了。”
安然听她又背地里捅母亲刀子,开口道:“母亲每月确实要对着账本算上许多回,爹爹俸禄虽然比起以往多了,但花销却很多。因为以往只要养们一家,如今却要养两家呢。母亲自然要节省些。”
韩氏暗暗瞪了她一眼,安然坐到李老太身边,抱了她的胳膊道:“但是母亲绝对是孝敬祖母的,昨晚还跟然然说,等祖母寿辰那日,做个足金的寿桃让献给祖母。所以伯母说的‘省着花’,其实是要偷偷给祖母个惊喜呀。”
李老太仔细一想,倒不觉沈氏是故意要克扣那寿宴的钱,反而十分有心,又笑道:“如今告诉祖母了,可还有什么惊喜。”
安然笑道:“若是安然不说,母亲就要被伯母误解成小气了。”
李老太也点头,又责怪韩氏:“以后看事不可只看表面,尤其是这件事,多和阿如说说也不至于闹出这个误会来。”
韩氏心里恨得很,老太太真是被二房一家迷了心窍,净帮着他们说好话,大房就没一个入眼的。
回到家中,李瑾贺的小妾楚氏奉茶过来,还没递到跟前便被她拍开了,指了她的脑袋说道:“让好好劝劝少爷别整日看那行商的书,来年春闱他到底是打不打算考了。”
楚氏性子柔弱,素来怕她,哆哆嗦嗦道:“爷说……说不考,劝不动。”
韩氏气道:“个个都不成器!”话落就见安阳哼着小曲晃进来,当即喝住了她,“又跑哪疯去了!”
安阳这回倒没闪躲,反而走上前来,笑道:“认识了一个朋友。”
韩氏轻笑:“哦?是认识了皇子呢,还是公主呢。”
安阳摇了摇头:“都不是。街上见着她躲着她府里的下,帮了她一把,然后们就聊了几句,就这么做了朋友。”
听见是带着下的,那应当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韩氏见她笑的得意,也起了兴致:“那是何?”
安阳扬了扬唇角:“清妍郡主。”
韩氏立刻没了笑脸:“那清妍郡主和安然是知己好友,又素来与安然不对眼,她若是说几句风凉话,便是得罪了郡主。”
安阳笑道:“自然会避开和她说这些的,等玩的好了,安然若和她说的不是,清妍只会当她是坏心眼。而且,早就打探好郡主的喜好,处处迎合她,定要顶替安然做她的好友。”
韩氏瞧她说的认真,但也没兴致,让她瞎折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