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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沈愈赶来的时候,就见林泽被某揽抱膝上,一张椅子幸而大才能坐的下他二。看了一眼满脸不自的林泽,又见水湛脸色沉郁,显是还生气,便笑了笑,只说道:“这是怎么了,前次见们还有说有笑,今次如何把脸都撂下了?”

    林泽听见沈愈的声音就要下来行礼,偏偏身后那霸道极了,揽他腰间的手臂可不要太紧!

    林泽心里焦急,觉着自己这样被抱着实不好,便又挣扎个不停。水湛垂目看了他一眼,孝子微鼓着面颊,粉扑扑的一张小脸因挣扎得用力已染上了晕红,如同抹了一层胭脂般美丽。水湛瞧着瞧着,目光便微微炙热起来。

    “咳!”沈愈重重地咳了一声,好歹让二都收敛了些,林泽也总算安分了一些,不至于胡乱地挣扎,而水湛也收回了过于热切的目光,只是横林泽腰腹上的手臂又紧了一些。沈愈也不理他们的神色,只径自道:“既然也来了,好歹就送了泽儿回扬州罢。”因又看向林泽,笑道:“算来路上也需时,倘或一时耽搁了反而不美,不若早些动身,纵回去的早一些时日,也无妨的。”

    见林泽点了点头称是,沈愈转身就要离去,却忽而想起一事,忙转过身笑了。“差点把给忘记了。”林泽一双清亮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困惑。沈愈只道:“随一道来的那三,如今既要回去,自该带他们一起。难不成还要他们痴痴地这里等不成?”

    林泽听罢,便知沈愈说的正是长安、长宁和甘草三了,忙道:“先生说的很是,自该带他们一起回去的。”

    沈愈见水湛也无甚要事交代,只嘱咐一句:“路上好生看着,别叫什么又冲撞了。”说罢,摆摆手也不要他们起身来送,径自走了。只是心里却想到:他这嘱咐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其实说来也不过是白嘱咐他一句罢了。以水湛的性子,再不会叫别冲撞了林泽的。一时想到此,也便放下心来,见路上有小僮经过,便随手指了一个小僮去传话。

    林泽见沈愈走了,身后这却还不放手,经不住便有些着恼,“三哥这是做什么,把抱膝上坐着是什么个意思呢!”又指向旁边的椅子说道:“们只好好说话,且放下来,坐旁边那张椅子上也就是了。”

    水湛听他这样说,眼睛眯了眯,又看孝脸上终究有些膘,也怕逼急了他不好,便松了松手臂。林泽一察觉到,立马顺着水湛的膝盖往下滑去,却又感到身后那不自的一僵,当下心里疑惑了一下也不再想。

    待林泽坐稳,水湛也不开口,只拿了小几上的茶盏慢慢地撇着茶沫。林泽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双修长的手托着白瓷茶盏说不出的矜贵,平凡的一个动作,闻希白做来慵懒自得,裴子峻做来豪爽大气,可落这沈湛身上,端的是矜贵无比。不觉便看住了,等那只手不再动作时,林泽才回过神来,抬头就见沈湛淡笑着看自己,脸上登时一红!

    因林泽无意识的出神,倒把水湛气闷的心情改善了不少,心头的郁气也去了大半。见林泽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自己看,不觉便笑了。又见林泽回神之后一脸通红,水湛心里只觉这孩子乖巧可爱,哪里还有别的闷气要生。

    “听沈先生说,书院里大有进益,想来这里学习自是极好不过的。”水湛轻声说着,手指顿了顿,终究掩住了想要去抚摸林泽绯红脸颊的欲.望,便看向一边青翠的藤萝,眯着眼笑道:“只是苦了小小年纪就要这里自食其力。”

    水湛说的是这蔚阳书院里,不管出身寒微或是出身高贵,都要谨遵师训,恪守礼仪。再一个,因书院里是读书的清静地方,哪里许那些个不识规矩的小厮进来服侍,都是学生自己动手,唯有书院里的小僮可以为他们聊解几分罢了。因此,那些想送孩子来蔚阳书院的,大多等孩子七八岁能自己做事之时,才肯送进来。以林泽的年纪来说,确是小了些。

    林泽听水湛这样说,便笑道:“倒也不苦。上有先生教导,下有小僮服侍,何况还有两个顶好的朋友一起,再没有比这更快活的啦。”

    林泽说到这里,语气不由地便欢快了几分,却不知水湛听他这样说话,手里用力几乎不曾把掌下的椅子给掰坏。因又笑道:“现三哥也来瞧,就更高兴了。”

    待林泽这样说罢,水湛才收了力,身子也不再绷得死紧。一时侧过身来瞧着林泽,见他粉妆玉琢乖觉可喜,一双清亮的眸子灿若星辰,眉眼之间和那十分相象,心头不由一痛。只想着当初若不是宁寿宫的那位逼得那样紧,他的小九儿怎会落到要给别抱养的地步。如今林家虽不能说不好,只是……到底不是他该有的身份。想到此,水湛心里一时哀恸至极,神色间便泛出几分凄苦之意来。

    林泽瞧见他神色这样,不禁大急,忙拿手去拉住水湛的袖口,口中只道:“三哥?三哥这是怎么了?”

    水湛见他眼睛里满是关怀急切之色,心头大慰,顺势便握了林泽的小手手心里。勉强笑道:“三哥无事,只是想念甚紧,又听闻要回家去,连夜急赶了好几日的路,怕是累着了。”说着,见林泽眉宇间仍有担忧之色,便温声道:“别担心,只略歇上一歇,必无事的。”

    林泽听他这样说,也无法。便领了水湛往自己房里去歇一觉,一路上手被水湛紧握掌心里也不敢挣,只想着三哥是为自己紧赶慢赶回来才伤了身子,眼下不过被他握着手行一段路,也无甚要紧的。便由着水湛动作,待到房里,又帮水湛拿了水来洗漱,一应事情都自己亲手动作再没有假手他的道理。

    见水湛洗漱罢,一碰着枕头便睡着了,林泽忙收拾了用具往外面去。才一出门,就见闻希白摇着绘花鸟的折扇站门口,一双狭长凤目微微眯着,脸上的笑容很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也不搭理他,只径自把手里的洗漱用具重新放好。

    “哎,可见是有了新笑便不闻旧哭啦。”闻希白说着,假意叹息数次,见林泽不肯搭理他,便收了脸上戏谑的神色,只凑到林泽身边道:“这‘沈三哥’可真吓,原见和他通信,都是厚厚的一叠子,还以为他是什么温雅敦厚之呢,谁想是这样的。”心里便想着:世上大多表里不一,这沈三哥便也是如此。瞧他对林泽那温柔小意,对自己和子峻一张脸几乎要冷得结出冰来。

    林泽瞥了他一眼,见他还兀自发呆,也不答话,也不理他,自己便往书斋那里去了。待得闻希白回神过来,也就只能巴巴地望着林泽转过月门的一片衣角,手下用力地拿着扇骨敲了敲手心,脚一顿便追了上去。他心里可急着想知道这沈三哥是哪方物呢,单瞧着他今日的一番言辞做派,别是什么了不得的罢?

    书斋里四面窗户紧闭着,独开了南面的一扇,只透过那扇窗口便能瞧见南角有一树梅花开得极好。一簇簇灿若红霞,团团浓烈似火,幽香扑鼻,枝干遒劲,单是教看着心里便大为舒爽。林泽一进门,就瞧见了站窗边的裴子峻,不由笑了:“裴师兄,怎得站那里吹风?”又见裴子峻转过脸来,只道:“吹了风仔细头疼,张先生还说明日要查默书呢,裴师兄莫不是不想默书故站这里吹风罢?”

    裴子峻正要说话,却冷不防从林泽身后蹿出一,老大不客气地大笑道:“当和一样,三日一小病的孱弱身子骨,裴师兄的身子好着呢,再不必为他担心的。”来正是闻希白,一手摇了扇子,一手已搭上了林泽的肩头,见裴子峻眉头微皱,便又笑了:“好歹也高兴些,这么沉着脸是为什么呢?”

    林泽也看向裴子峻,见他神色郁郁,便也问道:“裴师兄是有话要对讲么?”见裴子峻点了点头,林泽一转脸,便对身侧的闻希白笑道:“那就得请二师兄让出个地盘来了。”还不等闻希白咋呼着反应,就被林泽推了出去,再要进去,就见林泽龇牙一笑,书斋的大门“嘭——”一声就合上了。

    “这两个,还有悄悄话要讲不成?”想到此,不由委屈地撇了撇嘴,偷听倒不至于,反正他们三之间彼此坦诚,纵林泽打发了他出去,难道以为裴子峻晚间就不会和他说了?哼!小师弟,还是太天真了!

    却说室内,裴子峻沉默了一瞬,才又问道:“和那‘三哥’,是如何认识的?”

    林泽微微一惊,他还以为裴子峻不是那么有好奇心的,听他这样问,难道有什么隐晦不成?但是若和他说出他二认识的经过,林泽脸色一僵,他可不想把自己差点被一个八岁大的浑球压墙上的事说出来。斟酌了一下,才道:“和先生一路从扬州到京城,路经金陵的时候偶遇了三哥。”

    裴子峻听后,一双剑眉便微微地皱了起来。想到那那样的性子,纵是偶遇,以他的身份地位,也断不会随意与结交。看了一眼林泽,见他神色坦荡,不由地叹道:“也是个的际遇缘分了。”

    林泽听得糊里糊涂,又打量裴子峻的神色,心里十分疑惑,可见裴子峻不过摆了摆手就不再说话,也不好追问。只打了马虎眼,转开话题说:“呀,闻师兄外头怕是很冷的,且让他进来罢。”说着,便去开门,果然见闻希白一脸委屈地站门口。

    他今日本穿了一件夹袍,还不觉得冷,只是书斋这里正风口上,一时吹得他整个都昏昏沉沉的。若是林泽再不开门,只这一嗅儿,闻希白只怕要倒地上了。才一进门,就见屋里的薰笼早点上了,闻希白眼睛放光,立刻就要往薰笼上坐了,谁知斜刺里就有一只手臂拽住了自己,正是裴子峻无疑。

    “才受了冻就要去暖上,也不怕积了寒。”说着,就沏了一杯滚滚的茶来,拉着闻希白坐回椅子上,让他先安分一会儿。才又抬头去看林泽,只说:“听先生说不日就要回家去了,怕到时候不能送,不如今晚们一道吃饭,也是为践行的意思。”

    林泽忙摇手说不必,又见闻希白和裴子峻眼中多有些不赞同的样子,便笑了:“自己还不知什么时候回去呢,劳累们如此反而不好。再者说,一时家去了,不免过了几月又要回来的,自然不必两位师兄辛苦。”说罢,又添了一句笑话:“依的意思,竟是走时不必践行,只等再来时,二位师兄备下美美的酒菜,们一道吃了才好呢。”

    一时说得裴子峻和闻希白都笑了起来,林泽也自去收拾东西不话下。

    却说到底晚上三也没能一起吃饭,原因无他,不过是水湛一觉醒来,又见林泽和裴子峻、闻希白二谈笑说话,心中大有不快的,便借口要早点出发,竟是连晚饭也没用,急急地就趁着天色未晚上了船。

    闻希白和裴子峻二见了犹自不觉,独前来送行的沈愈含笑目送船只离去,只笑道:“长了年纪反倒退了心性,倒和孩子一般,心眼子忒小了些。”只是想到裴子峻,沈愈沉吟半刻,晚间敲响了裴子峻的房门,二闭门夜谈许久,单说这一夜如何度过只字不提。只消瞧得第二日闻希白一早来问什么时,裴子峻只沉着脸不肯说话,一时这事也揭了过去,且不必再表。

    又说林泽因要回扬州,自然先修书一封快马送报了林府。林如海接信来看,心喜长子离家多日终于归来,心忧林泽小小年纪就蔚阳书院学习,多少怕他性子娇弱不能安心进学。他这里心中纠结自不必说,只把信又传送后院,要贾敏也看了。

    贾敏因怀了身子已有四月,自打发了那两个不省心的娘家婆子之后,更是事事顺心。一时把管家之事都提上手来,又将黛玉带身边教养。虽知黛玉年幼,纵天资聪颖也不能一下子就学会管家各事,因也并不曾多教,只平日里处事皆不避着黛玉,张嬷嬷和方嬷嬷来回话时,黛玉也坐一旁听着。

    今日方嬷嬷和张嬷嬷正领了丫鬟仆妇院子里回话,才一话毕正要退下时,就听前面有一个小丫头进来说大爷来信了。绿柔忙下去把信接了过来,交给太太过目,本以为是喜事,谁知贾敏才一看信就泣泪不止,把众都唬了一跳。皆惊疑不定之时,黛玉已从贾敏手中拿过信来看,也不由地红了眼圈。却见贾敏眼角垂泪,便又劝道:“太太万要珍重身子,哥哥不日就要回来了,见太太这样不爱惜自己反而不好。”

    绿柔又拧了帕子来给贾敏擦脸,听得黛玉这样说话,便也劝道:“姑娘说的是,太太再不要伤心的。”听黛玉话音,便知是大爷就要回来了,又想着贾敏素日最牵挂大爷的,哪有不知道的。便劝了又劝,好歹止住了。

    贾敏因笑了,只说:“纵哥哥不回来,好歹有陪伴,倒也得宜。如今哥哥将要回来了,自远远地打发回自己屋里去,再不要的。”黛玉听罢,只倚贾敏手臂上撒娇,断不肯依。众又说了一回,才散了。

    贾敏便携了黛玉回屋,母女二又展信细细地读了一回,眼圈仍旧红红的。想来林泽外出不过几月,却似过了几年一般,心中万般想念自不必表。黛玉本就和林泽自小亲近,见了那封信早已想落泪,只是先见贾敏泣泪,心里不免为母亲身子忧心,忙柔声劝了又劝,只说:“太太如今双身子的,怎地还这样容易动情,倒难为弟弟了。”

    说得贾敏笑了起来,绿柔和红杏也相视笑了,贾敏见黛玉乖巧可爱,腹中孩儿也最乖觉不过,又想着林泽不日要回来,岂不是再得宜不过的。因把心里的那点子忧愁也都尽去了,只点着黛玉的额头笑道:“小小年纪的,竟也拿太太打趣了不成?仔细哥哥回来,好让他来教训,才不枉这性子了。”说罢,又吃了一口茶,只说:“今日也就罢了,且回去歇歇罢,想来哥哥自然是为才要回来的。”

    绿柔和红杏忙送了黛玉回去,仍是住贾敏正房相邻的院子里,只今时不同往日,那赖嬷嬷、王嬷嬷自打发出去后,这院子里新提拔上来的丫鬟婆子都是贾敏亲自挑选的。想到当日为照拂娘家颜面,让黛玉受了不少委屈,贾敏心中大为疼惜,因此这次挑服侍,自然亲自上手,再不肯假手旁的。一时,黛玉院内上下,就连粗使的婆子也一并是被好生敲打过的,再不敢有什么不敬的心思。

    黛玉才回了房,就见一个年纪不过十岁大的丫鬟过来,把她身上沾了湿气的披风取下,自把手里早薰笼上暖好的给黛玉披上才肯。黛玉才一做到椅子上,那丫鬟便又让沏了滚滚的茶来,亲自服侍着黛玉吃了一口,方罢了。

    这丫鬟年纪虽不过十岁,然生得仪容整齐,眉目清朗,自有一段态度。更是黛玉房里的一等丫鬟之首,名叫雪鸢的。此刻见她又去摆弄点心,黛玉忙挥手说不必,一时屋内寂静无声,只有一炉熏香幽幽地散发着清香。

    不多时,就听外面又有两个小丫鬟进来,见黛玉静坐椅子上,雪鸢站一边服侍,不禁吐了吐舌,前来告罪说:“奴婢来迟了,请姑娘责罚。”

    原来这两个丫鬟都是二等份例,一个名叫雪雁,一个名叫朱鹭的,年纪比雪鸢又小了两三岁,因贾敏嫌她们年纪泄不得大用,故让她们先领了二等丫头的份例。

    黛玉听她们这样说,只淡淡道:“虽不屋里,到底们松快些,原也不妨事。”说得两个小丫头松了一口气,还不等回话,就又听着黛玉道:“不肯拘着们,是为们着想,谁想们倒好,也不知去哪里玩的,沾了一身泥回来!”

    雪鸢也见她二裤腿上满是泥浆,登时冷了脸色,只啐道:“们两个既是姑娘屋里的丫鬟,合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如何这样?”见她二垂头不语,只冷笑道:“还不知道哪里野去了,净日里去往别处玩笑,也不看顾着时间!”

    黛玉听雪鸢骂了她们一阵,心中厌烦,便出声道:“料想们也不是今日之事了,只自去领了罚,再有革了半月的银米月钱,如有再犯的,一并打发了们出去倒也干净。”因抬头又见屋外有两探头探脑,便冷笑道:“也不独们二如此,外头站定的也合该一同领罚。”

    说罢,外面那两个小丫鬟也进来磕头哭道:“姑娘仁德,只看们今日并不曾出去疯玩的份儿上饶了们罢!”正是另两个二等的丫头,一个名叫青鹤,一个名叫黄雀的。

    黛玉也不理会,只说:“今日不曾,昨日、前日呢?真当什么都不知呢,若要再说,只去张嬷嬷跟前分辩,再不管们的。”

    一时几都知道了黛玉的厉害之处,虽黛玉年幼,日后却万不敢再犯。此皆后话,也不必再提。只眼下打发了这几出去,黛玉便往林泽院子去了,雪鸢忙打了审面跟着,惟恐细雨丝丝冻着了黛玉。

    待进得林泽的院门,就见白术正修剪花草,一见黛玉来了,忙行礼问安。黛玉只笑着携她进了屋,见屋内薰笼暖和,白芍正做针线,白果正收拾衣物,便笑道:“两位姐姐倒很勤快,哥哥虽不家,他屋里事物很是齐整。”

    白果和白芍也忙过来请安,黛玉见她们一个温婉一个清丽,便笑道:“想着,自己隔三差五的就要过来看一回,倒辛苦们来迎。”

    白果只笑道:“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如今姑娘和太太学着管家,还能分神来看们,自是们的造化了,岂敢有不恭敬的。”

    说话间,白芍已沏了茶来,黛玉便小桌边坐了,又吃了一口,不免笑道:“到底是哥哥这里藏着好茶,那里的茶虽也好,却不如哥哥这里的好吃。”因又吃了一口,觉得口齿留香,又见她们几皆站一边服侍,笑道:“们自去做事不必理,只这里略坐一坐就是了。”

    白果听黛玉这样说,也只得道:“那们便先下去了,姑娘若有事好歹叫们。”又见雪鸢不大敢走,便笑着过来挽了她的手,笑道:“好妹妹,们且先出去罢,到屋里去说笑一会子也好。”

    待得屋内都散了,黛玉才放下茶,径自往内室去。只见一扇绘山水的屏风上字迹清雅,青山绿水渔樵耕读端的是心旷神怡。又见那屏风下摆一处略有一些细细的纹路,若不仔细看,再不能发现的,不由地抿唇一笑。那一处还是当年林泽抱她玩耍时,她险些跌倒,吓得林泽急忙过来抱她,反倒把这屏风的一角给弄坏了。

    黛玉笑着,又转过屏风往里面去,那黄花梨木大床自林泽走后自没有来睡。黛玉摸了摸床上的那床被褥,眼圈儿微微红了。想到林泽离家几月,她一家里,虽有母亲时时教导,却终究还是孤独。况太太如今双身子的,再要顾及她也难,老爷又忙着盐课政事,后宅之中能和她好生说话的竟找不出一来。

    想着,黛玉不免鼻头微酸,倒头便要睡被子上。鼻尖闻着被褥上的清香,不觉想到早上林泽寄回来的那封信。黛玉只低声哽咽道:“坏哥哥,走了那么久,才知道回来么。”因又想到贾敏先时说的那一番话,到底林泽这时回来为的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便又笑着埋头被褥里,“倒是有心,还记得生辰要到了,哼,坏哥哥。”

    却说林泽因和水湛行船回扬州,路经别处,水湛虽想要停船靠岸,带林泽游览一二,无奈林泽竟也不肯。不为别的,只因他答应了黛玉要她生辰前赶回去,再一个,当初从扬州上京城时,他不过下船买些个玩物,竟遇着了那么个浑,心里膈应自然不肯。水湛无法,只得依他。

    他们行船数日,天色皆不大好,偶有小雨霏霏。谁知竟有一日,忽而狂风大作,浪高风急,林泽正舱里休息,冷不防船身椅,几乎要把他从床上给摔到船板上去。忙惊醒过来,伸手就握住了床沿。正惊疑之时,就听到重重的敲门声,水湛急切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

    林泽稳了一□子,好歹下船去开了门,才一打开,水湛已经用力抱住了林泽。“三哥?”

    水湛身子微微僵住,好一会儿才放开林泽,只眼含关切地看着林泽,“刚刚船夫说,恐怕要下大暴雨了,担心……”说着,就关了门,把林泽重新带回床边,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泽,才松了口气。“幸好无恙,否则真是该死——”顿了顿,见林泽眼睛清亮地瞧着自己,才硬生生地又改口说:“若有个好歹,真是对不住沈先生把托付给的信任了。”

    “三哥不必忧心,行船自然有急有缓,纵使遇见暴雨,想必也不会很久。”

    水湛也点头附和:“不错,们的船身结实,掌舵的又是极有经验的老手,自然不会出事。”说着,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泽,再次强调说:“决不会让出事的。”

    林泽却没听出什么不对来,只是觉得船身椅,脑袋却有些犯晕。“三哥,好像晕船了。”说着,就想拿手去碰自己的额头。

    水湛却比他动作更快,早他说话时,就已经凑过去紧挨着林泽的额头探了探温度。林泽只觉得额头一暖,微闭的眼睛一睁开,就见水湛近咫尺的那张脸。二四眸相对,都有些怔愣。林泽脸上登时红了一片,连耳根都泛起了薄薄的一层晕红。

    水湛见他这样的神态,哪有心里不喜爱的,终于做了心里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伸出手去摸了摸林泽的耳珠,触手圆润小巧,精致得让水湛拿手轻轻地揉搓着都怕弄坏了,眨了眨眼睛只笑道:“泽弟……”话一出口,才觉得气息灼热不同往常。

    林泽一惊,正要退开,身后不知何时早环绕过来一只手臂,紧揽着他不会让他掉出床沿也让无法挣脱怀抱。耳垂被揉搓着,腰身还被圈抱着,林泽可悲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越来越高了。“三哥,别……”才说了几个字,林泽就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他的声音何时变得这么软糯清甜了,简直、简直、简直……丢死了!

    果然,听到林泽的声音,水湛笑意更深,只觉得怀里的孝儿褪去了平日温文尔雅的自持,竟能变得如此可爱动。看林泽一双清亮的眼睛上都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意,水湛笑着勾了勾唇,林泽讶异的目光里抬了几寸,薄唇精准地印了林泽那双清亮的眼睛上。

    “泽弟……”的小九儿。水湛叹息般亲了亲林泽的眼睛,再退开身时,只剩下满满的温柔。他本不善如此,只是见到林泽时,年少岁月里和林泽日夜相偎的感情就催使他不断地接近林泽,要温柔地待他。

    被变相轻薄了的林泽倒没想到这些个弯弯绕绕,只觉得水湛印自己眼皮上面的那双薄唇滚烫得吓。忙拿手去碰水湛的额头,又觉得不好,便探身过去额头相碰,果然热度有些过高了。忙道:“三哥,发着热呢!”

    “嗯,是啊。”没想到,水湛倒是承认的很大方。对啊,他就是发热了,而且温度有些过高了些。见林泽鼓着腮帮子,很不赞同的样子,水湛又笑了。若不是他发热了,他怎么敢这么亲近林泽呢,放平时清醒的状态下,他早就退怯了。沈愈说的没错,既然当初把小九儿给了林如海,今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一个小九儿了,只有一个叫林泽的小小少年,乖巧可爱,温润清雅,担得起林家门楣。

    可是,不甘心呢!

    看着林泽慢慢地扶着他躺床上,水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明明已经有些模糊,可是偏偏林泽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却眼前清晰明白。温婉的眉眼,精致的五官,柔和的气质。这是从出生时,就一直由他日夜相伴的小九儿呢,已经这样大了啊,长得这样好看,这样讨喜,这样的……让他喜欢。

    抬手想要摸摸林泽的脸颊,却发现手臂重的根本抬不动。水湛不由地生出几分委屈来,看林泽眼里却是让他讶异极了。

    林泽看来,沈湛其,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他心里留下了沉默寡言冷静自持的深刻印象。这印象太过于深刻,以至于后来和沈湛通信,见他写上那么厚厚一叠子的信件来,他吃惊的不得了,从来没想过那样一个沉静的居然还有这样温情的一面。再后来,书院里沈湛突如其来的怒意,更是让林泽讶异。他还以为,沈湛这样的,就算生气,也应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呢。

    而现呢?看着床上这个神色委屈的沈湛,林泽几乎想要摔桌!这都什么跟什么呀,长了这么一副英俊帅气五官的少年,请自重好吗!这种孝子拿不到糖果似的闹脾气的委屈神色,是真的不适合出现这么一张俊美的脸上办蛋!

    内心早已经被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的林泽淡淡地看了一眼正无意识卖萌的沈湛,叹了一口气之后终究非常难以狠下心,只好默默地塞了自己的手到沈湛的掌心里。果然,本来还一脸委屈不大开心的沈湛立刻绽开了一抹笑容,灿烂得几乎要闪瞎林泽的眼睛。

    不带这么卖萌的!

    腹诽归腹诽,这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晚,舱外是暴雨寒风,舱内却是温情脉脉。林泽一只手被水湛握着,不是很紧的力道,比之前水湛揽抱着林泽的力道不知道轻了多少。可是林泽居然舍不得挣开,就算给水湛换冷手巾的时候,也只是吃力地用一只手来完成。

    一夜不曾合眼的林泽侧头看到舱外透进的日光时,露出了一抹笑意。伸手取下水湛额头上的冷手巾,凑过去拿自己的额头碰了碰,真好,已经不热了。

    心头的大石落了地,疲惫排山倒海地袭来,林泽也支持不住了,脑袋一歪就伏水湛的身侧睡着了。只是困到了极点的林泽却仍不忘握紧水湛的大手,小小的脑袋伏水湛的身侧,气息绵长。

    水湛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泽睡得正香,只是姿势却十分别扭。像是刻意地睡了床沿边,怕碰到他惊扰他的睡眠一样。早晨的阳光并不热烈,温暖的让舒适地想要叹息出声。水湛低头看着林泽,手心里还有那只绵软的小手,无声地勾了勾唇,水湛手臂微微一个用力,就把林泽卷进了自己的怀抱。

    就再睡一会儿吧,这次,由来照顾。

    看着林泽熟睡的脸蛋,水湛心里微微一动,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林泽的侧脸。再倒回枕头上时,唇边的那抹笑怎么看怎么餍足。真好,还和小时候一样,就算现是林泽了,可心里,仍旧是无能取代的小九儿。

    话说,风雨过后天色放晴,加之水湛病愈,林泽心里自然万事皆足。船行不用月余,竟已经到了扬州。只是才到扬州,林泽并不急着回府,只先打发了甘草和长宁回去报信,自己却带了长安扬州城里逛了起来。

    水湛疑惑间也和林泽一起逛了一会儿,见林泽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又摸摸那个的,便问道:“这是找什么?”

    林泽才要回答,抬头就见一处店铺,也不及说话,抬脚便往那里去了。水湛慢他一步,也抬头看了,那店铺上正玄了一块门匾,名为“古玉轩”的。看来是要买玉了?想到林泽要买玉送,不觉眼色微沉。

    “老板,若有好玉只管拿来看。”说着,就大剌剌的坐下,活像是个土财主的作态。

    那老板眼角一抽,正要说话时,就见门外又进来一位年轻公子,身上衣物颜色虽不大鲜亮,可那做工手艺却个顶个的好。老板是做生意的,自然有一双慧眼。见这年轻公子挨那小公子身边坐了,料想他们必是一道的,上门的贵客岂有推辞的道理,自然往后头去找最上好的玉石来给他们瞧。

    一时老板端了一个托盘上来,其上美玉罗列,也有籽料,也有已经打磨好的只没刻上花样,也有做成玉牌的。林泽一一地挑了,都不大满意,便问还有什么别的好玉没有。

    那老板也很识眼色,只说:“有是有一块,价格却是……”

    林泽只摇手说:“那些很不必考虑,只拿来看便是。”

    待那老板珍而重之地托了一块玉来时,林泽一双眼睛便瞪大了。那块玉色泽清润,质地细腻,林泽伸手握手心里,竟觉得十分舒适,便问道:“这是什么玉?”

    “这是岫玉,色泽温润,触手生温。”说着,又笑道:“不瞒小公子说,这玉若不是小了些,以它的品相就是贡上也使得。小公子若要,少不得也便宜些,彼此间论个价也就是了。”

    林泽倒不是很懂玉,只是觉得这玉颜色很好,握手里不觉的冰冷,听得老板这样说,更觉得好了。只是心里有些没谱,便问水湛说:“这玉依看来,多少价钱合适?”

    水湛拿过那玉掂了掂,才看向老板说:“依的意思,开个价来。”

    那老板便伸手要比个“二”出来,林泽见此,忙道:“一千五百两罢!”

    水湛斜睨了他一眼,也不理老板僵住了脸皮,只道:“玉是好玉,只是没说的那么好品相,若真是极好的,纵小了些贡上也可以的。”便道:“两千两也赚了。”说罢,让随行的小厮来付钱,也不管老板神色,径自带着林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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