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任五载政老爷升官【下】
林如海才一到贾母这里来，就发现这里头坐着的除了贾母,那还有贾赦夫妻和贾政夫妻，合着都等他来好三堂会审不成,
想到这里，林如海脚下的步伐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却又迅速地扬了起来。笑话，他可是应变能力卓越的探花郎呢,
林如海笑着给贾母道了个喜,然后就贾赦旁边坐了下来,手边的茶才端起来，就听贾母淡淡地笑道，“三个子女里所疼唯她罢了，偏敏儿去得那么早，竟不能承欢膝下。”说着，还假惺惺地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角，见林如海也不接话，遂又道：“瞧着如今泽哥儿和澜哥儿都极好的，再有玉儿也是模样出挑儿，又被封了郡主，这可是阖府的荣耀，可怜那苦命的敏儿竟不能瞧见。”
林如海淡淡地报以一笑，只说：“老太太这话说得，若敏儿天有灵也要不安的。今儿个是老太太的好日子，怎么偏说起这些来。”
贾母闻言，忙收了这副作态。又一瞧林如海根本不理这茬子事儿，就知道这招数已经失败了。想了想，贾母看了一眼坐下首的贾政，便对林如海道：“姑老爷京城里满打满算的也要有一年了罢。想来，姑老爷也站稳了脚跟，何不提携提携玉儿的娘舅呢？老婆子虽不懂为官之道，却也明白玉儿的体面，合该要有娘家帮衬着才行。”
林如海也没想到这贾家的这么直白，单刀直入的就把话给撂出来了。
看着坐榻上鬓发银白的贾母，林如海把眼皮子一耷拉，沉默着吃了两口茶。既不接话也不开口，心里只琢磨着这贾家是不是真因为建省亲别墅又出了一系列的混账事儿，到现终于不肯再戴着伪善的面具准备露出后面的獠牙了。
林如海不着急，自有着急的呀。
贾政身旁的王夫就急得不行，看着林如海慢条斯理的吃着茶，王夫就憋不住了。“姑老爷，不是说呢，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亲戚，难不成这些个小事儿也帮衬不得了？”
这话说得恁的好笑，加官进爵的这也成了“小事儿”？林如海心里嗤笑一声，这贾家的二太太也不怕风太大闪了舌头。座下贾赦眼皮子掀了掀没说话，邢夫也只拿帕子掩住了笑意不止的嘴角。这二房的日子眼瞧着是不顺心了，可老太太偏心他们大房也落不到好儿。可谁让这回求到了姑老爷跟前，买不买帐还两说呢，亏得这二太太张得开这嘴。
贾政原听贾母开口还有些小小的激动。可一瞧林如海的脸色，心里那些个激动就冷却了一半。这林家又不是没儿子，难道他们家姑娘出嫁还要靠贾家不成？传出去也是个笑话。
林如海慢条斯理的一番动作看得王夫心头急火直冒，却又被贾母威压的眼色给强行制住了。只得绞着手里的帕子坐那里，抬头就见对面邢夫一脸的幸灾乐祸。若不是诚不对，王夫真恨不得对着邢夫那张脸啐上几口。
好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的蹄子，也她跟前拿大！她自是金陵王家的姑娘，贾家那也是奉承的。她一个小官吏的姑娘，不过颜色略好些，其他的有什么拿得出手？单看这贾家一直王家的姑娘手里轮流把持着，就可以知道邢夫是拎不上台面的。哼，她不过一时遇着了逆境，这跳梁的小丑就那里看好戏一样！
不然怎么说呢，就算自己过得不好，只要瞧见敌过得不好，自个儿也是极开心的。
邢夫和王夫明争暗斗的这么些年，不知道王夫手上吃过多少的暗亏。老太太自是不待见她这个继室，可当初命抬了轿子迎去她的，不还是老太太的意思？哼，不过是想着要二房供着她罢了，谁又比谁好些不成？
眼瞧着王夫吃了瘪，邢夫不知道心里多开心呢。她如今又有贴心的孙女儿又有金贵的乖孙，儿子媳妇儿又都最孝顺的。她虽也不大爱迎春软糯的性子，可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也觉得迎春有可爱之处。至少不会像探春那么尖刻，连生母都顶撞得那样。也不会像惜春那么清冷，看着真是个随时要化缘出家的世外。
日子过得舒坦了，心情也好很多。听说王夫的宝贝蛋儿惹出了祸事的时候，邢夫正乐得有一趁戏看呢。老太太是手脚麻利的，一下子就把事情都盖住了，可这风声那却是拦不住的。何况贾家的下嘴碎到什么程度，那怕是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子。外头虽没明着说是哪一家，可矛头都指着荣国府的二房呢。
邢夫冷笑着看了一眼王夫，当初生了宝玉，那得意的劲头也不怕摇脱了尾巴。如今可好，说是有大造化衔玉而诞的哥儿小小年纪就学会了这等伤风败俗的丑事，幸而迎春早被接了出去，否则日后说亲都难！
邢夫这里心理活动异常丰富，林如海却是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茶往小几上一放，才道：“二内兄工部这么多年，想来也是功勋卓着，圣上才一直没有动作的。”
“噗——”贾赦很不给面子地喷了一口水，看着对面贾政阴沉沉的脸色，忙道：“对不住，这茶太烫了些。”说着，还不忘狠狠地道：“敢情是要烫死爷不成，还不换了茶来，没眼力劲的东西！”这话正是对贾母身边服侍的琥珀说的。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呢！这老大明摆着是给她难看呢。贾母心里气得很，可林如海这儿，二儿子那脸色也不大好看。贾母也知道轻重，只心里又给老大重重地记上一笔，心想着等秋后算账罢了。
林如海也侧目看了一眼贾赦，自然不会错过贾赦眼底的幸灾乐祸。回过头来，林如海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一脸真诚地对贾政道：“二内兄工部当差，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来。若不愿意工部，不如向圣上陈情，让二内兄调来吏部可好？”
贾政自然是乐意的。虽然林如海没说一定能帮自己升官儿，可这若能平调，也再好不过了！吏部如今已经是林如海当家了，吏部尚书早已经递了折子想要告老还乡，只等几日圣上必要批的。到时候这吏部还不就是林如海说了算？
贾政能想到这一点，贾母自然也想得到。可王夫却不明白这些，她只觉得林如海这话恁得敷衍，调去哪个部都比不上升一个官阶来得实！所以贾母和贾政都十分满意的时候，王夫却突然横插一嘴说：“姑老爷这话说得也忒好笑了些，若是调去吏部，要圣上瞧着还以为是姑老爷徇私呢。不如姑老爷递个折子，让们老爷升上一级岂不更美？”说着，也不管贾母和贾政难看的脸色，只又笑道：“姑老爷别怪妇道家不懂这些，听闻们老爷如今头上的那一位才十五岁罢了，哪里顶事儿。”
这说的是裴家二郎了？
林如海把眼皮子一耷拉，不说话了。
贾母心里早已经大骂王氏蠢妇！这工部和吏部含金量能一样吗？何况去了吏部，以后的升迁那还不都是林如海一句话的事儿？政儿这工部员外郎的位子上都多少年了也没动弹一下，如今平调去吏部，只等着林如海接手吏部，日后的升官还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儿，难不成就乎再多等些时日？
蠢妇！蠢妇！
贾母气得几乎想拿起手边的沉香拐杖狠狠地砸王夫身上，可偏偏就这时候，林如海已经淡淡地接下了这句话。
“这话也说得很是，既是如此，待明日就上表陈情。若圣上肯怜往日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想必不会为难。再说二内兄任上这么多年，工部这么多，也都知道二内兄为的。”
贾政脸上笑容早已经僵住。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就从一条可以平步青云的路上摔了个狗啃泥。瞪了一眼犹自不觉的王氏，贾政心里只觉得悲苦万分。为何他竟娶了这么个没眼力劲的蠢妇？
这话题既然已经谈完，林如海自然也没有什么多坐下去的欲.望。不说贾母那一脸的算计，就是王夫腆着脸想要上来再要些好处的样子就够让他膈应的了。到这时候，就是林如海也不得不佩服自家的大儿子，那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独自一面对这么些个豺狼虎豹呀！
贾母眼瞧着目的也达到了，虽然中途杀出个猪队友，可好歹也让林如海许下了个口头承诺。她当然知道文重诺，尤其是林如海这样的，一诺千金重，说出去的话再没收回来的道理。贾母觉得很满意，所以只又笑着关怀了几句林家后就让林如海走了。
林如海前脚才走，贾赦就已经站起了身，贾母皱着眉头的时候淡淡地道了一句再见，就追着林如海的步伐跑了。剩下邢夫后面落后了几步，看着贾母阴晴不定的脸色，她倒也没什么过去那样的惶恐，只笑着解释道：“大老爷近来又瞧见了一样儿好东西，这时候走得这么急，怕是赶着回去看那宝贝儿呢。”眨了眨眼睛，邢夫又屈膝道：“不如就儿媳这里陪着老太太罢？”
瞧瞧，这从前笨口拙舌的邢夫凤姐夜以继日的j□j下，比起凤姐那讨巧的嘴来可也不差。那些个谎话是拈手即来，说起来是连草稿也不打的。什么宝贝，她一个眼睛缝儿都没瞅见。瞧着老爷走得那么着急，定是追着姑老爷去的。
想来，能和姑老爷挂钩的事儿，必定是好事儿。邢夫虽然有时候笨了点，那也是从前了。现每日里和凤姐聊聊这儿说说那儿的，眼界开阔了，自然想得也长远了些。她纵不知道贾赦心里有什么主意，但她知道，必定是为大房筹谋的。所以她自然不能让老太太给大老爷使了绊子。
只是贾母不怎么待见大房。瞧着邢夫这副赶着要来孝顺她的样子，却也不想搭理，何况她还想教训王夫呢，岂能让邢夫一旁看着得了意。便只口头上训了两句，说什么“爷们儿有时候做事儿想不到的，做太太的一旁还不提点着要何用呢？”等等，便打发着邢夫快去服侍贾赦了。
等邢夫走了，贾母便瞪着王夫道：“蠢妇，跪下！”
贾政是个地地道道的孝子，贾母的话他是从来没违背过的。所以一听这话，他可不管王夫脸上是怎么一副委屈的神色，只漠不关心的把脸一转，不想搭理。
王夫委委屈屈地跪地上，听着贾母一句句的数落，心里却也不觉得后悔。她听不懂平调的好处，她只觉得若以后贾政当真是去了吏部，纵有升迁的机会，那也是林如海的手底下。做妻舅的妹婿手底下，说出去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她心里还膈应贾敏呢，纵然死了，也不能平复王夫心里的不痛快。就这么着，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丈夫去捧林如海的脚呢，说出去元春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她荣国府二太太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可这些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她说出来，贾母不会听。贾政最是个听老太太话的孝子，怎么可能站她这一边呢。所以，王夫打从一开始也没打算把这话说出来。
贾母上头训着，王夫就跪那里听着。
外头敲锣打鼓的唱着戏，里头一坐一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贾政作为唯一的观众，看着王夫越来越木然的表情后，也甚觉无趣。他虽然也觉得王氏该训，可今日既得了林如海的一句准话，他心里正高兴着呢。看着贾母训累了，便上前扶着贾母道：“母亲。今儿个可是您的好日子，也该出去玩乐玩乐。怎么偏这里和她计较，有什么意思。不如儿子陪母亲一起出去，可好？”
贾母呷了一口茶，心想也是这个道理。
今儿个贾母生辰，好些个命妇也有来恭贺，女眷坐一处聊天玩笑，自然不会放过近来频频被皇后娘娘和北静王太妃带身边的永安郡主啦。黛玉被一干命妇包围着的时候，却没发现角落里有一双满是恶毒的眼睛一直瞪着她。
至于林泽和林澜，自然是被贾琏拉着坐男眷那一席里，亭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戏文，林泽是个不懂欣赏的，也别指望林澜能欣赏这玩意儿了，这小胖墩只会把关注点放桌上漂亮的小点心上。
引起林泽重视的是两件事。
第一个，是贾琏中途离席，而且来喊他的，林泽目光一闪，他还没记忆力差到认不出那是林如海身边的小厮。啧，这就说明，林如海这时候正和贾赦一起谈些什么，而且……和贾琏有关系。
第二个么……林泽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消瘦了不少的薛大傻子现看上去可不怎么傻了。而且也不像以前那么没眼力劲，动不动就毛手毛脚地贴上来。难道是……转性儿了？
摸了摸下巴，林泽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问一问林如海和水湛，这贾家的和薛家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