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铁算盘机关算尽
谋算郭子仪的药铺只是铁算盘的一厢情愿,老实说李明秋对那个药铺并不感兴趣。李明秋过惯了那种沿路打劫的日子,只要探得有商队从凤栖经过,夜里在商队必经的路口设伏,一般抓住商贩不怎么狠整,整得太狠了那些商贩就不会再来,劫匪们也就断了财路,只要留下买路钱就行,商贩们也深蕴黑道上的规矩,早早地备上一份财礼奉送,一来二去混熟了,竟然相互间称兄道弟,有些商贩路过凤栖时故意歇在东门外的骡马大店里,夜里胳肢窝里夹着骆驼绒或者羊羔皮,来到李明秋宅院,向李明秋进礼。有些商贩从长安回来,给李明秋带来上好的绸缎和鸦片,李明秋财源滚滚,对经营药铺不感兴趣。可是铁算盘却不一样,他的老婆给他生了一窝女儿,只有一个儿子长到三岁时还不会走路,手无擒鸡之力,人称“软馍”。铁算蛮虽然在凤栖镇也还有些名气,可是富户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许配给软馍,铁算盘无法,只得托人在偏远的山村为儿子买了一个农家女。可是那个憨憨儿子不韵床事,结了婚好长时间不知道跟媳妇睡觉。农家女结婚时年龄尚小,情窦未开,每天只要能吃饱饭,也就心满意足。几年后软馍媳妇出落成一个秀气的大姑娘,为了让软馍媳妇生子立后,软馍娘带着儿子媳妇到各个庙里烧香磕头,各种办法都用尽了,可儿媳妇那肚子仍然扁平。铁算盘有点心慌,把王先生请到家里,让王先生给儿子瞧瞧。王先生让软馍褪下裤子,只见软馍腿当中那个玩意软不塌塌地,根本没有发育。
王先生说,这种病是先天性的,没有办法医治,铁算盘给王先生付了两块银元,算作封口,意思很明显,家丑不可外扬,他儿子的这种病不要传说出去。王先生把银元退给铁算盘,言说医生要有医德,任何人的病情都不能给生人乱讲。
晚上铁算盘跟老婆睡在炕上,谈起儿子没有生育能力时老两口不住地叹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延续香火成了当务之急。老婆说要不然四月八她带着儿子媳妇到高寨庙去赶一次“棒槌会”,铁算盘知道棒槌会就是请一个野汉来为儿媳妇“接种”,铁算盘心有不甘,不愿意让一个杂种来继承这祖业和家产,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一开始铁算盘还有点心神不定和犹豫,觉得那样一来有点丧失天良和论理,可是为了延续烟火他也顾不了许多,铁算盘开始谋划,怎样能把这件事做得密不透风?
那是一次绝好的机会,出嫁的女儿生了一个外孙,女婿牵着马来请岳母去侍候月子,儿子软馍也跟着姐夫去看姐姐,四合院内只剩下铁算盘跟儿媳妇,看着儿子媳妇穿着红绫袄甩着长辫子扭着浑圆的屁股在院内走来走去,铁算盘心里那一股情绪不住地涌动,夏日的旁晚凉风习习,铁算盘把躺椅和茶具般到院子内,一边抽着水烟一边喝着酽茶,他嘱咐儿媳妇把大门闩好,借那儿媳妇向茶壶里续水的当口,一把抓住儿媳妇的玉手。
儿子媳妇脸上显出了惊恐,她不知道该不该把手抽回,看那往日威严的公爹眼神怪怪地,嘴角有涎水流出。“竹叶”,公爹突然叫起了儿子媳妇的闺名:“你坐到爹跟前,爹跟娃商量一件事,软馍是个憨憨,这几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爹跟你娘百年之后这家当就留给你了,但是咱家的香火让谁来接续?爹想……咱关起门来做事,神鬼都不会知道,爹说的话我娃你听懂了没有”?
竹叶不憨,一张粉脸羞得通红,这几年她承担了不少压力,女人家不生孩子在这个家庭就没有地位,随着年龄的增长,那种男女之间的事显得越来越充满诱惑,晚上睡觉时竹叶曾经主动跟软馍亲热,可是那软馍一点都感觉不来女人对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甚至把身子用被子裹紧,不让竹叶近身,竹叶终于悲观地意识到,软馍没有男人的功能。现在、而今时下,公爹这头老牛蠢蠢欲动,竟然恬不知耻地拉住了儿子媳妇的手……
剧情发展得非常顺利,没有任何铺垫和插曲,铁算盘见儿子媳妇没有把手从他的手心中抽回,知道儿子媳妇也有那个心意,行为便大胆起来,一伸胳膊把儿子媳妇搂在怀里,紧接着便把自己长满胡须的嘴巴紧贴在儿子媳妇的嫩嘴上,竹叶本能地躲闪了一下,身子便软了下来,由着公爹摸遍她的全身。
铁算盘把手伸到竹叶的腰间,要解儿媳妇裤带,竹叶伸手拦挡了一下,她小声地说:“爹,咱回屋里……”一弯明月涌进西厦屋,窗格子上娘剪的窗花栩栩如生,有麒麟送子、有抓髻娃娃、有凤凰戏牡丹、还有一对粉蝶在花丛中翩翩而飞。铁算盘一生活得谨慎,偶尔偷腥的事有之,但是绝对不敢像李明秋那样当着老婆的面把戏子领回家里颠鸾倒凤。今夜这事怪不得铁算盘,谁叫他的儿子不行?老爹爹替儿出征,有一种老骥伏枥的悲壮。他不敢睁眼,害怕月亮偷窥他的罪行,身上的衣服自然滑落,犁铧插进沟壑的瞬间,竹叶亮亮地叫了一声:“哎呀呀——爹”!铁算盘一边扇摆一边说:“我娃你别叫爹,叫爹爹就羞得弄不成”。沟壑里升起一缕烟火,内里的温度出奇地灼热,浑身开始颤栗,有一种无法尽述的快活。那铁算盘得到了鼓励,煽摆的动作更加凶猛。竹叶迎接着公爹的一次次撞击,一串泪珠挂上脸颊。
过了一段日子老婆跟儿子从女儿家里回来,这幢院子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只是那铁算盘更加勤快,每天早晨一吃完早饭就去摆摊,天黑时才收摊子回来,儿媳妇比往日更加孝顺,每天早晨总是第一个起来,院内院外打扫干净,给锅里倒上水,烧热,然后端上铜脸盆,把洗脸水送到老两口的寝室,侍候老两口洗完脸,开始做饭。农家早饭一般比较简单,早晨无非是小米稀粥,混面馍,一碟子萝卜丝,一碟子辣子韭菜。吃早饭时老婆子发现,儿媳妇两颊绯红,眼神飘忽不定,突然作呕了,搂着肚子跑出屋子,蹲在院子里呕吐。
老婆子心里疑惑着,眼睛把铁算盘瞅定,看那铁算盘低头喝米汤,脑门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心里便明白了八九。憨憨儿子把手指头伸进嘴里,挖牙缝里的积垢,平静的脸上显出无辜,对待媳妇的异常没有一点反映。老婆子吃不下饭了,把筷子放在饭桌上,一双小脚好像是在瓮沿上走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掉进水瓮里头,她来到院子,看见儿子媳妇已经进了西厦屋,便跟着进去,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向儿媳妇的那张嫩脸上扎去。
竹叶惊恐着用手遮挡住脸颊,簪子扎在胳膊上,鲜血直淌。老婆子威严的声调有点走样:“说!你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显得沉稳而厚重:“是我的。老婆子你有啥气朝我来吧,别对竹叶耍威风”。
老婆子傻眼了,脑袋里出现了空白,这种场面她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怎样应对。看铁算盘那张四平八稳的脸上没有一点羞愧,老婆子突然哭了:“李守义你羞先人哩……”。
好像一场暴风聚雨,来得凶猛,过去得也快。老婆子痛定思痛,感觉还是自己不争气,没有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公爹烧儿媳妇戏里演过,世上有过,也不是什么媳事儿,这就是命,只得认了……老婆子在炕上睡了三天,第四天起来时整个人瘦了一圈,从此后她就像一个哑巴一样整天不说一句话,吃了饭无事时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铁算盘看老婆子把他没有办法,更加有恃无恐,有时睡到半夜心里起窍,便爬起来钻进儿子媳妇的屋子里头,软馍醒来看见爹爹爬在自己媳妇的肚皮上,光身子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隔壁李明秋以为铁算盘家里出了啥事,赶忙穿起衣服过来看个究竟,正好碰见铁算盘提着裤子从西厦屋出来,感觉可笑而有趣。李明秋久在江湖,把江湖义气看得特重,在叔叔铁算盘睡儿媳妇这件事上特别嘴牢,从来没有对任何外人讲过。而那铁算盘有把柄攥在李明秋手里,对侄子李明秋更加言听计从。
铁算盘朝思暮想,希望竹叶能生一个男娃,为李家传宗接代,可那竹叶太不争气,竟然生了一个女孩。铁算盘长吁短叹,给了接生婆许多银子,让接生婆对外宣传,李守义家喜添新丁,生了个男孩。
铁算盘的“孙子”过满月那天,自然少不了大肆铺排,凤栖镇几乎所有的头面人物都来祝贺,老婆子突然疯了,当着客人的面大骂铁算盘丧尽天良……客人们恍然大悟,纷纷交头接耳,指着铁算盘贻笑大方,整个喜庆的宴席乱成一锅粥。李明秋为了不使叔叔太难堪,把婶娘背到自己的宅院锁进一间独屋,客人们走后李明秋拿钥匙打开那间屋子的们,发现婶娘已经浑身冰冷。
几年前的往事,已经成为凤栖镇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可那铁算盘吊死鬼涂粉,死要面子,在人们的笑骂声中把那个家苦苦支撑。老婆死后铁算盘再没有续弦,常见他挑着货郎担子,后面跟着一个剃光头的孝,那孩子一边啼哭一边叫着“爷爷”。有人戳着脊背说:那孩子其实就是铁算盘播下的种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