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寸步不离

    第二天，晨曦初露时，许思源就起来了。他看了看天气，暗自庆幸：昨天一天一夜都未下雨，现在天已放晴。

    当他把热好的最后两个馒头和盛有开水的脸盆端进房里时，乔溪已经起来了。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完全退了。他递给她一条热毛巾，她抹了把脸。他将盛着糖开水的茶缸递给她，又递给她一个馒头，要她一定要吃下去。说这样才有体力去应对即将面临的几十里山路。她喝了一些糖水，将馒头掰成两半，非要他把另一半吃下去。

    她换上了已经晾干的蓝色长裤和蓝白格子相间的春装以及鞋袜。

    两人把东西收拾利索，背上包包，一起离开了这座他俩共同“生活”了两天的红平房。

    许思源带着乔溪直接横着穿过公路，然后从公路侧面的斜坡走下去，来到乱石沟跟前。他要带着乔溪蹚过乱石沟，然后从蘑菇山脚下到达黑石谷。眼前的沟里还是积水流淌，但水位已明显地下降了一些。包括下放农村在山区里生活了十来年的对山区的山和水的脾性摸得透熟的许思源很清楚，根据眼前沟里的水势，人是可以从沟里蹚过去的。

    他担心沟里带着山里寒气的水会像暴雨那样给乔溪的身体造成又一次伤害，就要背她过沟。她虽然很心疼他，不想要他背，但知道拗不过他，就把他的包要过来背在身上。

    他清楚，身上增加一个人的重量后，打赤脚蹚水容易被水下尖锐的石子刺伤脚，因此他只挽起了裤腿，没有脱鞋袜。

    他把她背起来，走进水里，一步紧凑一步，既有力又稳健地朝对面的蘑菇山蹚过去……

    很顺利地来到了对岸，两人沿着蘑菇山的山脚，朝黑石谷走去。

    一来到黑石谷跟前，许思源的心就猛然一紧缩：虽然水位已明显下降，但还有齐胸深，而且水流依然湍急。就现在的水位再加上水的流速，足以把一个人在眨眼之间卷走。很显然：过不去！

    乔溪已清楚眼前所面临的严峻形势。但她站在他的身旁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和急躁，一双深幽柔媚的大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似乎坚信自己那天在L厂篮球场看电影时一眼看中的男人永远都难不倒，永远都有办法似的。许思源非常钦佩乔溪这种遇事异常冷静又充满信心的品质。

    此时，许思源的脑子里正在激烈地斗争着。其实还有一条路可走。这就是——翻越蘑菇山。他前年随厂里派出的“支农”小分队下乡“支农”时就听到过当地的一首民谣：蘑菇山，蘑菇山，蘑菇霸南天，好汉要过妻守寡，悟空要过瘸条腿。当地农民也给他讲过此时就巍然雄峙在身旁的这座蘑菇山。蘑菇山的山体既大又高，常年深林覆盖，南北两端是万丈悬崖，东西两端形成坡势。从东面上山翻过山顶从西面下山后就可通往银杏镇，但是，一块巨大的蘑菇岩虎踞龙盘在山顶的正中央，堵住了东、西通道。蘑菇岩的岩脚下有条天然形成的很窄很坎坷的小石径，旁边就是万丈深渊。据说曾有人沿着这条小石径从山顶的东头到达山顶的西头。他昨天就想到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走这条路，但是绝对不能让乔溪走这条路。因此，他一直都没敢跟她讲有这条路。此时，他反复地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向她开口。

    终于，他情真意切的对她说：“乔溪，我现在就把你送回县城你外婆家，过几天这里的水退了后，我就去接你回银杏镇。”

    她的眼睛里闪现出一丝警觉：“那你呢？你怎么办？”

    一碰到这样的眼光，他本能地感到心里有点虚：“我再返回来翻过蘑菇山回银杏镇。”说着，他瞟了一眼身旁的蘑菇山。

    “那我也不回县城，我跟你一起翻越蘑菇山。”她的语气十分坚定。

    “不能！你是一个女孩，万万不能！过山顶上那块蘑菇岩时万分的危险！”他急切地劝道。

    “既然这么危险，那你也别翻这座山了。咱俩一起回县城。你给你的厂里打个电话，你的厂里知道是自然险情造成你暂时不能返厂的情况后，是会体谅你的。”她双手拽着他的一只胳膊恳切的说。

    “厂里是会体谅这一客观情况的，也会从别的车间调人来帮我车间做完积压的活。但是我的心里总是感觉不踏实。”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我还是要翻越这座山，我有把握的。”

    聪慧的乔溪十分清楚地意识到，他非常勇敢，也非常自信，但是，具有这种品格的男人所认定可行的主意，别人是很难劝其改变的。眼下他执意要独闯磨菇岩就是个实例。但是，毕竟过蘑菇岩有生命危险，她不能让她好不容易在茫茫人海中寻觅到的这个能让自己真心去爱的能托付终生的男人，倏忽之间就没了。眼下唯一让她心里踏实一点的办法就是——陪他翻越蘑菇山。

    她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彩：“那好，你要翻越蘑菇山，我也翻，你也别想劝我——我跟定你了！”

    他很明白，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竟有如此大的胆量，那完全是因为她对他放心不下。他感动无比。他还明白，他也劝不动她。他只有答应她，但自己必须用生命来保护她。他对她说：“那好吧，咱俩一起翻山，但是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