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囚禁现实（五）

    舅舅与单位其他几个副主任商量后，大家一致认为，原经理是梳市盛亿高房地产建设管理投资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其关系网一定不简单，加上那个企业本身的价值，对于他们这个靠财政拨款的救助中心今后的出路，也许可以起到帮助作用。所以，此项政府项目工程，单位卖面子给原经理的朋友，不但有利于海天在A市建立朋友关系网，也有利于本救助中心今后的生存与发展。

    但是，王总是否能拿到工程业务，竞标时就看他自己的实力了。

    实施了招投标后，王总顺利拿到了工程，装修迅速开展了起来。救助站不断催促施工方加班加点地赶工，因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人员，被安置在院子角落临时搭建的一个帐篷里。

    快完工时，却出了意外，一个工人因几天的加班赶工，不知是否因为劳累过度，还是他自身有病，在拆除脚手架那天，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当场死亡。

    一个小小的装修工程，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装修公司的安全责任强调不够也好，还是防护措施不到位也罢，都与甲方单位无关。但是人命关天，死了人就是天大的事了，对其家庭造成的伤害，和在社会上的影响，都是不可小视的。

    死者家属闹得凶，坚持把尸体停放在救助站，还准备设置灵堂。这事把倪少荣急得没法。

    救助站里住着那么多的收留人员，这事闹着，无法让人休息得好。装修公司王总出来做了一些工作，希望与死者家属坐下来好好商量赔偿事宜。可死者家属喊出的天文数字，让王总望而却步。眼看没法和对方沟通得了，只要王总一露面，就被包围住，他就再也不敢露面，这事就这么甩在了救助站。

    职工对此议论纷纷，说倪站长太软弱，这不是救助站的问题，应该请派出所出面，强制死者方将尸体抬走。还说他不这么做，可能在这装修上有问题，等等。这种议论的话多了，就越说越走样，有人便向市委反映了情况。

    市委派了纪委领导带领公安、信访人员去调查。经过认真核实情况后，证实工程没有任何问题，叫单位领导做好职工的解释工作。有关施工方的责任，由政府出面，叫来王总与家属一起商讨善后事宜，建议做尸检，以明确死者生前有没有疾病。同时，还叫倪站长写份书面情况说明，上报有关部门。

    话是这么说，情况说明上报了多日，一直没有什么结论下来，院子里还是乱糟糟的。海天回家给雨思说了此事，心中满是委屈。雨思也替舅舅抱不平。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着海天，她只能安慰他，帮他分析，背地里，雨思心中还是很愁闷的。

    这事要是闹开了，一则，原经理会认为海天舅舅没能力，这么点小事都搁不好，今后很可能就不再信任他们。二则，舅舅这样一个领导在单位负责管理工作，这样的事虽说与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有人趁此借题发挥，不管是否属实，是否有意义，闹开了，牵扯到职工利益的，会给职工利益造成损害；涉及分管基建、安全的领导，也会带来负面影响及损失。

    舅舅是主要领导，多少会受到牵连，上面就会心存异议，这样就会阻碍单位的发展方向与行业立足的根本，无论对海天舅舅个人，还是单位，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想来想去，雨思想到给原经理说说此事。

    因为她清楚，原经理的关系很广，加上这事是他打招呼，叫海天当说客让王总来做的，算是与他有关了。虽然与合理合法的工程无关，但是，事情出现在救助站了，就得认真、正确对待，也好给大家一个说法，给死者家属一个安慰，还当事人一个清白。

    这年头，上面派来调查的人，不一定都是清醒理智公正的人，有的人就是看任何事都不顺眼，看任何主事的人都是有问题的，他们的心理被很多的事件扭曲过，处理问题，不一定都是那么公正。

    虽然有句“清者自清”可以说明一切，不必多费口舌解释，但是，毕竟社会大环境下，确实有的地方出现过类似问题。

    想来想去，还是有必要找人说说。

    死者是C市人，原经理的企业业务遍及全省，以他本人现在在市委市政府心目中及省属全行业中的地位，出面给省下属C市的朋友圈打个招呼，处理起来应该会好把握一些，只有此事搁好了，才能让大家安心。

    雨思拿定主意，决定给原经理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说明了原因，原经理当然知道此事。他回答说在外地出差，说他知道了过程，没什么大不了的，单位和施工方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违规违法，施工方的安全作业警示也是有的，死者自己不小心，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叫她别着急，明天回来后打电话去说说。

    听原经理这样说后，雨思的心稍安一些。

    又几天过去了，事情还是没有结果，海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雨思心软，也跟着着急。

    虽然他们间没有了过去那份亲密，但是，毕竟还是一个屋檐下生活着的夫妻，同甘共苦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如今看着海天这样，仍然会涌起一份心疼。目前他们却都无可奈何，什么也做不了。

    这事是不影响到他，却是他去给舅舅说的，才造成舅舅如今这种麻烦局面的，也当是他们自己家里的事了。

    事情过了十多天，依然没有结论，也不知道原经理去处理没有？怎么处理的？雨思急于想知道结果，不能总这样过着担忧的生活吧。于是，在完成手中活儿以后，就发了短信给原经理询问情况。

    “我正好要跟你说你就发短信来了，这叫心有灵犀吧Ｇ呵！放心吧，妥善处理了，死者家属不同意尸检，已经协商解决好了，没事了，刚才我已给海天打了电话！”原经理直接拨打电话来说。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原经理！”雨思松了口气，高兴地说道。

    “要谢我呀？怎么谢我啊？呵呵！”原经理呵呵直笑。

    “请你吃个饭吧？我叫海天请你吃饭！”雨思一高兴就说了出来，想后悔都不行。

    “请我吃饭还是算了吧，这事本来因我而起，要不是我给海天说，他就不会给他舅舅说，他舅舅就不会面临这样的事情了，说起来，应该是我请你们吃饭才对。”原经理充满人情味地说道。

    “那好吧，不请你吃饭，你也不用请我们，这事就两清了！”雨思赶紧这样回道。

    “对了嘛，朋友间没必要分得那么清，凡事相互帮帮不算什么。”听着原经理这样的话，雨思没有理由生出更多的恨来。

    晚上，海天下班回到家，脸上的愁云不见了，雨思知道这是因为原经理告诉了海天结果。他们晚饭时谈到此事，都松了一口气，事情总算过去了，以后的日子得多加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能只顾人情不要原则。

    经过这件事情后，雨思清楚地认识到，还是那句古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记得原经理也是这么说过的。虽然自己不想经商挣大钱，海天如今工作也还顺利，但毕竟是生活在当今这样的社会大环境里，很多地方都需要有这样的人帮忙才行。

    从此后，雨思单纯地认为，原经理平时为人还是不错的嘛，只是在酒后有些不检点。再说了，那晚的事，自己也是有错的，怪只怪自己的立场不坚定，没有经受住诱huo，没有把住自己最后一道防线，这事就不能全怪原经理了。并且他说过是喜欢她的，也许应该相信他的话，应该相信他的道德品质并不坏，相信他的人格并不错。要不他怎么能成为一个企业的副老总呢？

    既然这样想了，过去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吧，当他是自己真正的朋友吧！有个这样的朋友在关键时候帮忙说说话，周旋周旋，海天和舅舅以后的工作会更好开展，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前途呢！

    此时的雨思，天真地将思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已经从心底有了一丝原谅原经理侮辱了她的想法。这种微妙的思想转变，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最终还是因了那句话：多个朋友多条路。

    是的，“只要不破坏彼此的家庭”，有什么不好的呢？她必须慢慢接受既定的事实。她心里清楚，自己是在怎样的矛盾对抗后，才摆脱掉笼罩日久的痛苦根源。

    雨思顾忌了很多，承受了很多，开始转变着很多——传统观念，思维方式，处世哲学，女性理论等等。她想去适应这个新时代的女性角色；适应家庭中人妻人母与职场女性的穿梭变换；适应不是商场中人，而游走在商场四周的复杂身份。

    这样的环境，既是缔造一个成功男性的最好舞台，也是考验一个新时代女性的大染缸。既然已经涉足其中，纵使你不主动染指它的黑，也得被这层层烟雾迷蒙双眼，浸透双足，熏染心肺。这一切，岂是她一个小小女人能改变得了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