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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吸烟与烟具(3)

    我们号的老号长老贺的方法,是偷管教的火柴。.管教往号里递火时,如果他自己吸烟有时图省事递进来是打火机,自己并不吸烟的管教或是讲究一点洁癖,不愿意把自己的火机给别人用,递进来的就是火柴。当时接火都是老贺自己料理,接过火假装避风,头往下低,他的个子又不高,正好躲开了观察孔,趁管教不注意,迅速拿出几棵火柴棍扔到一边。其动作隐蔽、快速、十分老练。有了火柴棍,没有火柴皮也不行。偏偏号里就有高人能在纸箱上或刷了油漆的墙皮上把火柴棍擦着,牛壮小新老贺本人都有这本事。利用这个火,有时大家就能私下里美美地抽一顿了。

    火柴棍的存放,也必须十分隐蔽才行。清监时要是查出来,那可不是小事。这方面也有高人,我们号是把它放在板与墙的结合部,那里两者结合的不可能天衣无缝,往往都留有点缝隙,上面还有一条压板条。放在里面,再把原来的压板条复位,就像《红灯记》里李玉和的密电码一样,外人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了。

    要说这方面 “手艺”最高的在我们号里就是老齐了。他的打火机,为号里彻底解决抽烟问题做出了无与伦比的“伟大”贡献。

    蹲到茅里抽支“私烟”也得加着十二分的小心。大家一起抽不行,要一人一人地分批次进行。每到抽的时候还都要有一系列的动作来掩护:一支手拿烟,另一支手得不时地扇着,青烟不能让它缕缕的,怕让管教看见。扇的方向要向窗外,烟味怕让管教闻着。号里的人都还算机警,直到我出号时,还没有人在这上锛过档儿。

    实际抽支烟不算什么大事,过分的严厉往往适得其反。倒是这种偷偷摸的抽,反而给人提供了一种精神上的愉悦。就象偷嘴吃一样。号里人都穷途末路了,没有多少开心的事,抽支烟能给大家带来点欢乐,与其制止,不如“寓禁于疏”。

    我在乙五当号长以后,还曾经历了一次烟荒。那时天气正热,三伏时节,管教们组织了一次旅游,据说是到五台山享受清凉去了。负责小卖部的管教也去了,小卖部就暂时歇业了。大家买不了东西,号里的香烟越抽越少,无法补充。

    号里的烟都是统一保管的,在市一所时,是由管帐的管,在红看就由生活员来管。每次买完烟后,生活员收起来,给个人记上账,谁要一盒给谁在帐上削去一盒。但也互通有无,暂时没买可以先借一盒。号里买东西管东西这些事我都全权交给生活员小新去处理了,他比我有经验,管理的很好,我不用操心。这次连所里的小卖部关门了我都不知道。烟荒刚开始,我也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两天吸烟的人少了,而且越来越少。到后来,我发现全号吸烟的人就剩我自己了。怎么回事?我问小新。小新说:“大家早断顿了,只能保证您的烟,现在也快没了。”

    原来大家照顾我,库存的几盒烟都让给我抽了。其实我的账上也早已经寅吃卯粮了,这让我有点过意不去了,我问小新“库”里还有烟吗?

    小新说倒是还有两盒红云,是洪昌一直留的。

    号里的人也挺有意思,即使自己平时抽低档烟的,如果稍有条件,也要买上两盒好一点的预备着。这好点的烟是留着在提讯的时候用的。好像是在外面时,家里来了客人或是出门去做客,总要拿盒好烟出来,显得有点面子。号里人也保持着这点礼貌或是叫虚荣。号里人当然没有会客的事,只有提讯是个稍微可以“展示”的窗口。洪昌这两盒烟就是,本来平常他抽的是“19”,买两盒红云就是干这个用的,虽然他自己这次也已经早断顿几天了,还一直没舍得抽。

    我说:“这样吧……”我交待小新和洪昌商量把他的两盒烟先借过来。而且按咱银行的规矩要给利息,还时给多加一盒“19”。

    洪昌同意了。

    我当即拿过烟来,打开一盒,给全号的烟民们每人上了一只。已经扛了几天“刀”的烟民都有点感激涕零了。第二天下午,又给每人来了一只。工作骨干们晚上另外又多加了一支。当然多了也没有,全号的烟民七八位,再多“照顾”两盒烟就全光了。我自己也尽量克制,能不抽就不抽,免得使烟民们受刺激。好在第三天旅游的管教回来了,立即开仓放“粮“,全号才渡过了烟荒。

    号里无“长物”。虽然允许抽烟,烟缸之类烟具却是没有的,监牢界现在的作法都是因陋就简自己做。当然这个作法的历史不太长,因为以前号里是不能吸烟的。做烟缸的材料羊毛出在羊身上,无一例外就是整条烟的外包装。第一次看见做烟缸是在市一所甲四,劳作老四拿着一个整条烟的包装盒三折两迭,不用剪子不用刀,一个漂亮的烟缸就做好了。平时只要有材料有时间老四就做,有新的就把旧的淘汰掉,甲四里的烟缸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每个烟缸内,还要铺上从烟盒中剥出来的锡泊,以便防止烟头的火和纸的直接接触,确保安全。

    老四做的烟缸虽然很漂亮,但样式毕竟简单一点,就是一个四方的盒。我到了甲六后,看见甲六的小罗能用六个硬翻的烟盒做烟缸,六个烟盒侧立着,首尾相接,形成了一个六角形,不光漂亮,还非常大气。那是给号长专用的。到了红看后,里面的烟缸样式就更多了,五花八门丰富多彩。但却没人会作小罗这样的。刚进乙九时,我看号里有人做烟缸,也自告奋勇说我在市一所时看到一个新样子,很美观,要给做一个。可号里人当时大多数人抽的烟都是简易的软包装,没有材料,陆号长发令让全号人只要抽硬翻的烟都要把盒保存下来。结果还是没有等凑齐烟盒,我就调号出去了,也没有做成。

    红看里,虽然没有人会做小罗那样的烟缸,但更是能人辈出。各种各样的烟缸琳琅满目,虽然材料都是烟的外包装,却能作出好几种花样来,都很漂亮。牛壮看着是鲁莽汉子的形象,但那双拿过“喷子”(枪)的大手却也很灵巧。他做的那种烟缸应该算是其中最好的了,不光上部有一个划着漂亮弧线的凸面,四角还安置了四个放烟的烟槽,既美观又实用,特别受打牌人的欢迎。号里每次的周六大扫除以后,我都让做一批新烟缸,换掉旧的,号里也显得干净整齐。能工巧匠们纷纷动手,五光十色的烟缸放在一起,漂亮极了,仿佛是一个烟缸展览会。我曾说过,这应该制成纪念品,每个出号的人都送一个留作纪念。

    在号里时,闲着无事,笔者也曾想学学这门手艺,准备将来给朋友们做几个,送送礼,让大家看个新鲜,进了一趟看守所也算不虚此行。可总归心苯手拙,灵气不足,最终也没有学会。虽然曾雄心勃勃地要做一个六角形的烟缸,可并没有做,要真做了,凭我这眼高手低的“本事”,还不知什么“熊”样呢。

    朋友们要用烟缸,还是自己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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