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卖蠢

    这声其实已经尽量压抑了，和那边的人群也隔着一段距离。.女孩子之间关于这类话题本来也没什么忌讳，两人又都是豪迈的性格，平时在宿舍里的聊天更加百无禁忌，其他两个室友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

    谁知道今天竟丢了丑，柱子另一边居然还靠着个人，还是一个看上去不怎么好相处的……男生。

    她刚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找出东西塞给芝麻，正低头拉拉链呢，就见那人从身后绕出来，脚步稳稳的，身形挺高。从边上经过时，她被无形压力给逼退了两步，别过脸看去，只瞥见一张平静俊朗的脸。

    赵攸然第一反应是这男的真淡定。

    淡定的男的立在她身前，挡住大半视线。

    芝麻老乡扬声朝这边打招呼：“逸哥，原来你在这儿杵着呢，俺们正满世界寻你哩！”

    她以为是在叫她过去，抬手戳戳他的后腰：“麻烦让一下。。.”

    “嗯？好。”男生人高，声音就跟圆润的珠子从头顶落下来似的，尾音清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质感。

    在赵攸然被鬼迷了心窍的那段时光里，她始终觉得这是妙音，看李逸哪儿哪儿都是闪光点。

    后来被甩了，半夜三更拎着烧酒瓶子蹲马桶上痛哭流涕，恶狠狠地揪住前来收尸的芝麻，肝胆俱裂一阵怒吼：“那是魔音！是魔音啊！”

    她彼时还是觉得他声音好听的，便下意识抬眼。

    身高差距导致她视野里只有这人笔挺的背，简单的低领毛衣，白色的，显出几分书卷味儿。

    那晚有点冷，他也没有戴围巾，露出的后颈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她后来告诉他：“这痣长得真招摇，怪不得我一眼相中。”

    李逸正背对着她，弯身在饮水机前兑开水。

    五一假期，她不幸迎面撞上流感，这两天头昏脑热已经分不清柴米油盐了，芝麻忙着搞研究，另两个室友和她们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早早就出门旅游去了。

    宿舍里只留了她一个，感冒发烧傻了，抱着手机给李逸打电话。

    他们那时候其实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她厚颜无耻地要挟芝麻老乡才把号码搞到手。

    赵攸然以为，最后也就是随她发发疯，没想到李逸真的过来了。

    “躺下，生病的人应该安分些，吃药吧。”他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着药朝她走来。

    她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呵护关怀过了，几乎是他转身望向她的一瞬间，她就忽然不可自拔地沉溺在他带着几分怜惜的眸色里。

    年少时总认为自己刀枪不入，任何困难都是可以梗着脖子挺过去的，唯有他人不经意的温情相待，反而最容易叫你丢盔弃甲。你担待得起强敌，却独独抵御不了柔兵。这就是傻透顶的所谓坚强。

    赵攸然之后遇到夏南商，就是这么文绉绉地解释自己惨败初恋的。

    男人靠坐在阳台长椅上，随手拉开一罐啤酒，斜睨她哭得惨不忍睹的脸，半晌，发出一声嗤笑：“人傻吧，别拿年轻说事。”

    “我追忆青春的时候，你能不能别插话！”赵攸然怒而砸桌，石桌，她“嘶——”地倒抽冷气，捂住手，疼出一脸委屈。

    “该。”夏南商眯起眼，笑得风光月霁。

    她扁着嘴，泪眼朦胧地想着，其实和这个人聊心事，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可偏偏那之后的许多年，她还是甘之如饴地卖着蠢。卖着卖着，就把整个人生都给卖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