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个打击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承受不了。

    他以为他的世界充满童话，全是如槐色花影，斑驳美丽，可是，哪里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他们大人编造的谎言而已。

    他还没有那个思维却分辩他们的动机到底是出于对他的好还是什么，他只知道是他们骗了他，而不讲究骗人的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想骗他？！可是，我们都已经骗了他几年了，你现在告诉他，就能恢复你在他心中并没有骗过他的清白吗？你也说过，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你现在……你现在这样告诉他，你让一个孩子，你让他如何接受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妈妈的事实？”

    “尽管，我们待他再好，但是……终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会怎么想？我们还是骗了他……”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大，不可思议望着面前的苍穆，已然忍不了。

    “是，我有想过，但是，当他问起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他的亲生爸爸，你说……我怎么回答他？我的良心于安，我怎么对伊向天交代？我就觉得他像在天上看着我们……”

    “那又怎么样？他并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他也知道我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小天好……你告诉了他，你良心安了，小天伤心了，你就能对伊向天有所交代了吗？你坦白了，你澄清了，你是圣人了，你从不骗孝子，却不管孝子的心里会想什么，会受多大的伤……你这不是伟大，是自私！”

    “好了！我不想和你为了一个伊向天而吵……”苍穆不禁也提起嗓子。

    “你以为我愿意？我大老远赶过来，就是想和你吵架的吗？”

    他望着她，不再开口，或许是他错了，可是，她犯不着那么激动。

    他想个手拥抱她，却被她一把推离，转身就朝楼上奔去。

    苍穆没追上去，只是望着她迅速消失在楼道里的身影，轻叹出气。

    **

    雪落轻轻敲了敲小天的门。

    “小天，是妈咪，妈咪进来了哦……”她轻声开口，里面没有任何动静，转了转门把，开着。

    探进头去，扫了室内一圈，写字台前，没有他的小身影，她又朝床上望去，果不其然，被子下面那躬起的，不是他的小身子是什么。

    她轻轻走到床边，伸手拍他：“小天，是不是肚子饿 了？和妈咪一起去吃饭吧……”

    她想撩开，他却紧紧攥着，不让她撩，于是，好说歹说，费尽口舌，最后他才算是妥协，探出一个小脑袋，眼圈鼻子红红的。

    “那你说……你是我妈咪吗？”

    雪落怔了下，这个问题还真的很难回答，但是，事已至此，她再瞒，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的亲生妈咪……但是小天，你从一出生就从来没有见过妈咪，而你爸爸，也早将你托付给我……所以，如果可以，我就是你的妈咪，永远的妈咪……”

    雪落小心翼翼说着，生怕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没有表达出来，又生怕小天会听不懂，她选择重要的语句再一次说重点。

    他没有叫，只是望着她，似乎在衡量，她这一次的话有几分可靠处，还是，全不要相信了？

    “可是我觉得，你们这样子，很不尊重我……老师也说过，骗人，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她都不知道，小人儿的大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确，骗人，是不尊重人的表现，可是……她们只是出于好意。

    “小天，并不是所有的谎言都是坏的，有些谎言，是为了让一个人活得更潇洒更好才不得已去编造的，它不在故意的范畴，更没有好坏之说，虽然，也的确是撒谎了，但那也是善意的谎言……懂不？”雪落绞尽脑汁在想怎么让他不再纠结于这几个字面上。

    然而孝子既单纯，单纯到转不到过弯来。

    “那就不是骗人了吗？”

    “是……但那是迫不得已的……小天……妈咪待你不好吗？”她想要转移话题，但想来没有那么容易。

    “好……但是……我很想要真的爸爸妈咪……”他说着，两眼一红，又要落泪。

    那晚，小天不肯吃饭。

    雪落生某人的气，不理会他，而某人也似乎生着气，一整晚都窝在书房里，没有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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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的时候，没吃晚饭的小人儿怯怯对着身边毫无睡意的人说道：“妈咪……我肚子饿……”

    雪落一听，忙起床去找吃的：“想吃什么，妈咪给你做去……”

    “能吃那种炸酱面吗？上次爸爸带我去吃过的，好好吃的……”小天顿时也来了精神，坐起来对着她比划。

    “呃……是怎样的炸酱面？在哪里吃的？”

    “在外面吃的啊？要不然……你去问问爸爸，是怎么做的……”小天眨巴着眼睛望着她，那副样子，她又怎么能忍心拒绝？

    “好……那你等着，妈咪给你做去……”雪落替他盖好被子，出了门。

    已是半夜，佣人们都已睡着，雪落也不好意思去叫，路过书房时，看到门缝里传出灯光，她停顿了下，想要伸手敲门，最后还是放下去。

    径直走向楼梯，走了两步，又返了回去，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苍穆正窝在大班内，背对着门口，一手撑着书桌，没有动静。

    她走近，看到他正闭眼，似乎已睡着，原本想要问他带小天吃了怎样的炸酱面，现在只有伸手拿起一边的毯子替他盖上。

    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一时之间看到孩子如此，心里也着急，或许说话是重了些，但看到他疲倦的样子，又隐隐心疼。

    转身走时，手却突然被拉住。

    她惊了下，转身望他，他不知何时早已睁眼，黝黑的眸子此刻正直直望着她，丝毫没有半点睡意。

    “怎么来了？”他开口，抓着他的手，一下一下，轻轻重重捏着，犹如胸口处，有东西正一下一下轻垂着，没有疼痛，只有丝丝绕绕的痒。

    “陪芊芊过来的……”她试着抽回手，他却攥得更紧了些，她抽不回，也不再用力，只是站在那里。

    “那不和我说一声？”

    “你那么忙……”雪落轻声道，原本的初衷，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惊喜，“哦，小天要吃炸酱面，我去做……”

    “小天……还在伤心吗？”他放开了她，问。

    “睡了一觉，好像好多了……”雪落回道，转身走了出去。

    小家伙吃得畅快淋漓，直说她做的面好吃，明天早上也还要吃。

    雪落哄着小天睡觉，小家伙却像是兴奋地睡不着：“妈咪，你怎么来了呀？是不是想我们了？”

    “是啊，想小天了，小天什么时候放假？”

    “还有一个月，不，还有几十天……我也不清楚，爸爸说，很快的……妈咪，爸爸说，我的爸爸妈咪已经死了，那他们是怎么死的啊？”小天缠着她，一直问她有关于伊向天的事。

    “你的爸爸，是个英雄……大英雄……”

    “是不是像奥特曼一样的？”

    雪落怔了下，又不禁要为了他的比喻而发笑，可是，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和小天去讲，有些事，对于孝子来说，还太深奥。

    “那我妈咪呢？我妈咪有你漂亮吗？”

    “当然啊，看我们小天长得这么帅就知道了啊……”雪落揉着他，对着他道。

    小人儿一下子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和上学的时间，而她也是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

    忙披了睡袍下楼去，佣人告诉他，少爷早已送小少爷上学去。

    她吃完早餐给芊芊打了个电话，芊芊似乎还在睡梦中，雪落也不便打扰，只说了几句就挂了，让她好好休息。

    佣人看到她换了衣服，忙开口：“夫人是要出去吗？”

    “哦……出去一下……”

    “少爷说了，如果您要出去，可以打电话叫司机……”佣人恭敬地说着。

    雪落怔了下，随即道：“我知道了……”

    纽约的天气仍然不太好，又是雾蒙蒙的，使得整个光线像是雷雨前的天气，低压阵阵。

    雪落叫了出租，和司机说了目的地，车子直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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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园里，除了那一层犹如暮霭的天气，比起城市里来更多了份阴冷。

    雪落驻足在墓碑前，定定望着照片上的人，良久，才将抱在怀中的花放下。

    “昨天……小天来见你了是吧？哥，是不是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是不是一开始，我们就应该和小天说清楚？”

    雪落顿住，来之时，总觉得心中有千言万语要和他说，可是真的站到他的面前，却又觉得所有的话都找不出头绪 ，不知道该如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