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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记忆的残酷

    那年的冬天,在记忆里要比往年都冷,雪下个不停,而阮家就是在那个时候,倒掉了。

    记忆里,阮青篱她曾经得到了龙陌离的特批,去观刑,血流成盒的那一刹那,侍女先要帮她遮住双眼,她却拒绝了,没有人比她知道,她自己多么恨阮家,所么希望,阮家能够早日的垮台。

    这样,不止是害死她母亲的那个男人死掉,姐姐的靠山也就全部倒了。

    那个信息,是她派人漏给冷宫的,所以,才会有姐姐长跪当街的那一幕发生。

    后宫,永巷之内,皆是废妃,以巷口石阶为界,永圈于内。

    那个时刻,就在巷口临着石阶,跪着她的姐姐,素面素衣,青丝未绾,如黑瀑委地。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带着身孕。即使如此,阮娉婷也跪的笔直,身下白色的裙裾被地上化雪后的泥泞沾染,使她宛若墨色中开出的一朵白莲。

    那时,她曾在栖凤楼里远远的观赏着那一幕,十分的过瘾。

    见到她在寒风中还笔直的跪着,终究是不耐烦,带着凤架鸾仪亲自去刺激她。

    那最后的场面,深深的铭刻在她的记忆里,永生不能忘怀。

    华撵转角而来,迎着阮娉婷希冀万分的视线,坐在上面的却不是她期盼的龙陌离!

    那个个时候的自己,慵懒的倚在撵上,一身华衣,嘲讽的看着阮娉婷眼中的希冀,以及之后的失望震惊,心里面带着隐隐的得意。

    十二幅的长裙曳地,瑞红的罗裙上金线织锦,勾刺出栩栩如生的鸾凤图。肩上的霞披缀满珍珠,在这一派的昏暗中显得格外夺目。

    那一刻,她阮青篱坐在撵上,停在青石阶外,而阮娉婷却是跪在了她的面前。

    “姐姐,你死心吧,他不会来了!”

    她声音凉可刺骨,再不如往日里攀附她的时候那样软糯可亲,带着终于笑在最后的得意。

    那时阮娉婷看着她的装扮,想起阮府有不臣之心的证据是据说被搜出了书信,她本奇怪阮府书房一向被列为重地,一般人不得随意出入,能够把书信放入内,绝对不是外人。

    如今阮府姐妹,甚至旁系亲族女子都被贬斥,唯有她这个妹妹仍是盛装,而且衣饰还绣了鸾凤,瞬间明白了所有事。

    “青篱,你也是阮府的子女,怎么能作出这般事来?!”

    “你看我的衣衫好看么?!”

    面对着姐姐的指责,她并没有答话,只是径自的下了步撵,故意在她眼前姿态优雅的伸臂旋舞了一周:“这可是来日封后大典上要用的式样,我先穿来让姐姐瞧瞧!”

    “小心冷宫泥泞,脏了你的华服!”娉婷低头看着她曳地的长裙被泥土沾染,污了本来的颜色。这么触目的正红,只有国母才配拥有。

    那一刻的姐姐,一定是受伤了吧,

    即使是她,在他位临九五之后,也未得国母之位。龙陌离曾说,她会是本朝最尊贵的皇贵妃,可皇后之位,他早已有了心中的人选。姐姐一直知道,龙陌离心中另有心仪之人,却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她的庶妹。

    “衣饰脏了自然会有人去打理,哪里像姐姐这里冷清,连找人喝口水都只怕不能!”当时叶晚记得自己嘴角扬起讥讽的笑,嘲弄着阮娉婷此时的落魄。

    “阮青篱,再怎样你也是阮家的人!如今阖府被拘,你就真的毫无挂碍?!”娉婷缓缓的抬头,清冷的眸子锁定着眼前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的狠心。

    “阮家?!笑话!”娇俏的声音里面是浓浓的恨意:“我怎么算得上是阮家的人,别忘了,那些人叫我什么?!野种!他们何曾当过我是阮家的庶出小姐,恐怕那些年我的际遇比下人还不如N况,那个狠毒的女人还生生害死了我娘!”

    “就算大夫人有再大的不是,这相府里面也有曾帮过你的人啊!”娉婷不明白一向乖巧让人怜惜的庶妹怎么会变成了如今的模样,都让她快认不出来。

    “大夫人?!”阮青篱冷冷的笑着:“你都不开口唤她娘亲,想必,你也是恨她的吧!”

    那个在相府里一手遮天的女人,不知道害了多少无辜,打压了多少非自己所出的后辈。除了眼前这个前夫人所生有封赐的嫡女未敢加害,剩下的子女不知道多艰辛才能避灾成人。

    “就算你恨夫人,那父亲总归是和你血脉相连,还有未开蒙的小弟,他才不过三岁而已!”娉婷看着眼前满脸恨意的庶妹,试图劝她改了主意。

    她不唤大夫人娘亲,是因为那是她父亲的续弦。她的母亲早逝,但在她心中,母亲这个词,只属于那个温柔贞静的已逝女子。

    可即使已经逝去,夷三族的旨意一下,她的母族也作为父亲的妻族被悉数牵连,全部入狱。

    “要不是那个老头色心未泯,怎么会有家宅里那么多的腌臜事!最最该死的就是他!至于小弟,怪只怪他是那个女人生的!”

    阮青篱提起阮相,更是恨得牙根直痒。以前她没有能力,现在她不再是那个软弱可欺的女孩,她要他们一个个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再怎样不是他可都是你的父亲!”娉婷被她的说辞气得不由的颤抖,她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如此凉薄,一下子就狠心要了满府的性命。

    对于阮府,她也不是不怨怼。可是,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姓阮,说出来不是至亲就是亲随,怎么可以就这样无视他们的生死?N况,江东一脉也被卷入内,一封不臣的书信,害的是阮氏的三族,无数的血亲!

    几日来的辗转难眠,加上被冷风湿地浸身,此时急怒一起,她的身子早已是摇摇欲坠,快熬不住了。

    “看来你对他倒是念情地很!”阮青篱的凤眸轻眯,含了一分煞气,嘴边的笑容更加的阴冷:“那么,是谁在你未及笄就将你嫁做他人?!就因为怕碍了那女人所生二小姐的大好婚配!”

    “是谁当年在你夫君濒死之际你苦求上门却闭门不应?!”

    “又是谁在你们夫妇遭先皇贬斥,居然当着满朝文武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最后是谁在你夫君最终荣耀后迫不及待的送来两个妹妹分宠?!”

    “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她的一件物品罢了,又何曾真的把你当成掌上明珠!”

    阮青篱最见不得她这般伪善的模样,恨不得把她脸上所有的淡然打碎,看着她也露出痛不欲生的模样:“如果不是最后你那夫婿龙陌离登上皇位,你看他会不会多看你分毫?!”

    “再怎样,他都是你我的血脉至亲!”娉婷的手开始扶住地上的青砖,感觉自己的头烫的厉害,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模糊起来。

    “血脉至亲?!”夹杂着强烈怨愤的冷哼声从阮青篱的嘴边溢出,她愤愤的看着仍然试图劝说她的女子:“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是阮家是怎么对待你我二人的?!我们何曾从家族得到任何助力?!若不是命大,现今可曾会有在这后宫的一席之地?!”

    “就算再怎样,你以为没有阮家你可以长这么大么?!这么多年衣食奉养,就算再有龃龉,你至少也要念着阮府的生养之恩!”阮娉婷气急攻心的说道,她知道这个庶妹一向受到薄待。所以她对她十分回护,可是,她却偏颇至此!

    “生养之恩?!”阮青篱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冷的笑了起来,然后俯身在她的耳边说道:“姐姐,你根本就不知道吧,其实他们没有骂错!妹妹我,确实在阮府是个野种。因为——我本来就不是阮相的孩子!”

    阮娉婷眸子诧异的睁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她,她竟然不是阮氏子女么?!

    记忆中青篱是父亲外室所生,六岁才被接入府内,因为出身不好,所以进府就受到各种白眼。在大夫人的教唆下,甚至有府内的庶子庶女当面骂她野种。

    却原来,她竟真的不是阮氏血脉么?!

    “姐姐,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对自己亲族这般冷血?!”青篱的声音再度入耳,带出的是娉婷心内的惊涛骇浪。

    “我娘本来早已嫁人,却被阮相看上,强纳为外室。要不是娘亲已经怀了我,早就自尽而死。即使这样,在大夫人知道我和娘的存在后,也借着我的出生月份与渐长的面貌挑拨着让阮相起了疑虑。”

    “母亲素知阮相心狠,若知道这不是他的骨肉,我必死无疑。所以,最后为了我,在那个男人的面前为示清白撞柱而死!”

    “姐姐,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六岁入府,那是因为我娘那时已死!”阴冷的声音夹杂着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叙说着:“所以,不要怪我恨阮家的一切!那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姐姐,你有没有见过有人在你面前活活撞死?!头都裂了个大洞,血和*迸裂,红红白白的混为一摊!我见过,而且,那个人还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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