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难忘记
几千年前，彼时的暗影还不是鬼族大部落的统领，而是部落的公主。因为天资聪颖，容貌艳丽，引得无数人的追捧，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是父亲管教森严，暗影从来很少和外人接触，这些事也就不了了之。
终于，她长大了。父亲终于允许她自由出入。
那年，暗影两万岁，正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候。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陌啸。
那是在她去鬼殿玩的时候。因为父亲之前把她保护地极好，她从未这么自由地在鬼殿行走，所以看什么都是新奇的。暗影还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她才不过几千岁，万年多的岁月，鬼殿也变了不少。
当她四处打量的时候，便看到千年树下，一男子慵懒地躺在那里，身边围绕着七彩神鸟。
暗影一直觉得自己容貌已经很好了，如今看到这男子，竟然有些惭愧。这男子，是她在鬼界见到最妖孽的人。他身上独特的气质，透着尊贵和疏离，五官深刻，像是被精致打造一般。那双桃花眼始终是笑意，暗影竟怔住了，一时间不出声。
男子似乎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微微转头，便看到了愣在一旁的暗影。
暗影觉得自己永远会记得那一天，男子招手让她过去，眼里都是笑意。她鬼使神差就走了过去，和那男子聊了起来。
原来，这男子叫陌啸。这七彩神鸟是他养的，为了解平日的无聊，所以常常会放它们出来。暗影很高兴，因为这些东西她都没有接触过，父亲从来都不允许。在部落里，所有人都尊敬她，崇拜她，没有人会和她好好说话……
陌啸是唯一一个把她当做普通鬼族来对待的人，尽管暗影知道，这是他不知道自己身份。可是还是很高兴。
陌啸没有问暗影是谁，暗影也同样不问。临别之前，陌啸送给她一只七彩神鸟。他说，有缘自然又会见面的。
暗影一直记着，想着，她也相信，他们之间绝对是有缘分的。可是，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再见过他。尽管她每日都会偷偷去看千年树，可是却没有遇见过陌啸。
很久之后的一天，鬼殿宴会。父亲要求暗影排练一支舞，进献给鬼帝。
新任的鬼帝已经接手鬼界几千年，但是崇尚节俭，很少办大型的宴会。这次是例外，可见鬼界众人有多重视。暗影努力排练舞蹈，她相信，鬼界的人都会去，她一定有机会看到陌啸。她要跳最美的舞蹈给他。
宴会那天，她一身红衣，翩然起舞，艳惊四座。
暗影没有功夫看那些惊艳的目光，她在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陌啸……
明明鬼界的人都到了，可是为什么却没有他？暗影心里有些失落，但是还是努力跳完了这支舞。一舞完毕，她走上前去给鬼帝叩首。
鬼帝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暗影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眼前这个受万人敬仰的鬼帝，衣着华丽，高贵冷漠的鬼帝，居然那么熟悉。他就是陌啸。
两人总算是明了了身份。后面可想而知，和所有美丽的故事一样，两人结下誓约，彼此相恋。暗影只等十里红妆到门前，这样便可永生永世永结同心。
如果没有那件事，或许事情真的会这样发展。
鬼族大部落的强大，已经威胁到了鬼殿的鬼族。可是暗影知道父亲的性子，心比天高，远远不会收敛。终于，鬼殿鬼族联合在一起，向鬼帝上书，要打压鬼族大部落。
暗影以为陌啸不会同意的，但是他真的同意了。于是，她没有等来十里红妆，倒是等来了十里血河。父亲顽强抵抗，最终是被杀的结局。
暗影想她也会被杀掉，但是最后关头鬼殿的人却离开了。留下的是破败不堪的宫墙和寥寥无几部落鬼众。
永世誓约，从此为界。
……
暗影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她的故事终于是讲完了。
夕染看着暗影，心里有些担心。她讲完了这些事之后，就沉默不语，只是喝酒。这个故事很长，她说的过程中已经喝了很多，夕染也陪着喝了点。可是，这远远不能解开她的心结。
听暗影的叙述中，夕染更多听到的，是对以前美好的怀念，而对鬼殿血染部落的事，只是三两句说过。夕染相信，面前的暗影，相比仇恨，更多的是对之前的怀念。
越是怀念，才越是接受不了现在吧。
夕染沉默了一下，夺过暗影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她目光清明地对着暗影说。
“所以你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了吗？”
夕染说着，望了望头顶的明月。她脑袋有些晕，缓了缓，才继续开口说。
“人人都有自身的万不得已，陌啸更是。”夕染突然目光郑重地看着暗影，“其实你心里也明白的，听你说话，也不完全都是陌啸的错。功高震主，更何况你都说了，你父亲不懂收敛。即使他亏欠你，也不要用互相折磨来弥补亏欠。”
暗影听了，看了夕染半晌，沉沉地笑了。开口颇为不屑。
“你懂什么！你经历过这些吗？你只是大道理一套一套，你又不是我，如何能了解我的痛苦……”
夕染看暗影这么激动，也不气，反而更理直气壮地看她。
“你为何如此激动？还是说明我说的刺痛你了吧，其实你心里原本想的，也是这样。”
夕染的语气很笃定，暗影脸色渐渐泛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夕染，开口弱了下来。
“你……”
她想说什么，突然止住了，然后是一阵的苦笑。这苦笑把夕染搞糊涂了，但还是静静等她的下文。终于，暗影不再笑，语气是难以察觉的疲惫。
“你说的都对，都对……所以我才如此厌烦自己。明明不想要互相折磨，但是却不甘心。以为已经恨极了他，刚才看到他和舞姬嬉闹，还是难以抑制地生气。”
暗影说着，又抬起酒杯，一饮而尽。手势干净利落。
夕染沉默，她的确没经历过这些，所以以为说说就会好的。如今看来暗影的确听进去了，但是却那么痛苦。一时间，夕染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错了。她一直以为两个人利落分开更好，可是现在却动摇……
“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都随着你的心，今夜我们就好好喝酒，好好聊天，不要想那么多。”
夕染说着，也拿个酒杯，给自己斟满了酒。劝架什么的到此为止吧，她现在怕暗影喝醉了耍酒疯，到时候可就不好收场了。陪她喝或许也有利于解开她的心结。
暗影看夕染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你这小丫头……”暗影说着，叹了口气。“但是说的对，今夜，就什么都不想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