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诉离殇

    暗影是真的不想辩下去了，离开的背影清冷决绝。整个宫殿的空气都似停滞了，夕染觉得她呼吸都能听见。她就这么目送着暗影离去，背影都消失，可是什么都没有做。

    主位上的陌啸，面上是平静无波的冷漠，那双桃花眼却出卖了他。往日一向是深不见底的城府，现在却是无尽的悲哀。

    夕染对这一切失望，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这时，朝暮突然拉住了她，朝大殿中央走去。

    朝暮停下，夕染站在他一旁。他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有着上神的威严，微微抬头看着独自一人坐在高位的陌啸。

    “鬼帝是就如此了吗？让暗影神君远走，这不是你的本意吧。”

    陌啸虽然悲伤，但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比平时更加冷漠。他必须冷漠，否则苦苦维持的表象都会瞬间碎裂。陌啸没有回答朝暮的话，低头看了看手心。

    大概是刚才握得太紧，他的手心已经微微渗出血。陌啸看着手心的血迹，垂眸。如果不这样，他真的会控制不住追出去，但是不能。

    过了一会儿，陌啸睁开眼，面色如常地看着朝暮，沉沉开口。

    “上神为何要管如此多？如今这般，鬼界岂不是更消停，上神便可回天上交差了。”

    陌啸语气很不好，他现在是不想说话的，但是朝暮明显不是容易应付的主。果然，朝暮听了没有语塞，而是缓缓一笑。

    “你俩这事太过复杂，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多生枝节，我总要确定了再走。”朝暮说着，突然语气幽幽。“我现在是不明白，鬼帝到底在想什么。能否告知一二，我好放了心回去。”

    听了朝暮的话，陌啸一阵沉默。

    他在想什么，原来很清楚，但是看暗影离开的背影，又突然不确定了。但……这个时候了，都已经无所谓了吧。暗影都走了，不会回来了，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陌啸忽然抬手扶住额头，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才说。

    “那里……真的不适合她的部落了。我只想让她换一个地方，或许离鬼殿近一点，就不会那样与世隔绝。呵，明知道她不会听我的，却还是这么做。明知道做什么她都不会理解了……”

    陌啸说到最后，语气更加悲哀，说完了就沉默。

    朝暮听着，也不再说话。

    这一对人，落到这样的下场，真不知道要埋怨谁。或许只是没有缘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鬼界这次会彻底安宁了。陌啸和暗影都没有了互斗的意思，也没有了见面的缘由。是好是坏……都已经无所谓了。

    殿里的空气又一次凝固一样的静默，好半天，才听到陌啸苍凉的声音。

    “上神尽可以放心了。回去交差也好，在鬼界多游玩几日也罢，随上神兴致吧。”

    陌啸说着，扶着额头的手放了下来。他伸手翻了翻案上的奏章，看起来很平静，似乎要专心处理政事了。

    他还没有弄懂是谁违背了旨意，毁了暗影的部落。虽然已经无法挽回，但陌啸绝不是这样背黑锅的人。这事他会查个明白。

    朝暮并没有多言，只是道了别，便和夕染一起出了这鬼殿。

    一出鬼殿，朝暮就意识到夕染的不对劲。她从里面到外面，一句话都没有说，平静到异常。

    朝暮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她额头，“怎么，看破红尘受到打击了？”

    夕染原本是面无表情，被这么一弹，立刻伸手摸了摸额头。这下她彻底听到朝暮的话了，竟然也不生气，只是一脸的沮丧。

    “没……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吧。还要接受一会儿。”

    夕染说着，又接着面无表情。她真的没心情，暗影和陌啸的事她全程参与，一直费尽了心思，没想到就是这样的结果。说不难过，是假的。

    她没有体验过情，一直想象着是什么样的东西。如今看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能让人疏离伤心至此。

    朝暮看夕染这样子，也知道她是一时难以接受，便不再拿她取乐了。他抬头看了看天，恩，是时候该回去了。

    “我们回去吧。”

    这次夕染没有异议，她默默地点了点头。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炯炯地盯着朝暮，像是要把他看穿。朝暮由着她看，过一会儿，听到她轻缓的声音。

    “朝暮，为什么你就可以这么云淡风轻，我就不行？你是经历了什么，才能这么淡然啊。”

    夕染喃喃地说，她觉得朝暮一定有故事。要不然，为什么面对一切都可以云淡风轻，都像是习以为常。仔细想想，这种人的话，应该要经历过很多伤心事，才能够修炼出来吧。

    眼前的朝暮……遗世独立的气质，清冷威严的气场。要做到这些，要经历什么？她要修炼多久，才能到他的级别。

    朝暮看着夕染那好奇又悲伤的目光，只是温笑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为什么要那样悲伤的目光，就像是知道他经历过多少一样。可是她不知道，她也参与了其中，他们的一切一切，悲伤与喜乐，都在轮回中消磨。

    朝暮垂眸，这大概是最难受的事情了。可是现在不是说的时候，他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件事是他这么多年除了与夕染的前世，最令他悲伤的了。

    “我暂且想起一件。万年前，一个人为了救我，永世轮回。”朝暮说着，目光悠远。“自我有记忆起，她就陪着我了，教会了我很多。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让她不得善终。那个时候很多事一起发生，每一个都是致命的打击，但是还是安好过来了。”

    朝暮语速平缓，似乎已经平静面对。

    他已经不知道那时候怎么过来的。夕染跳进九鼎炉，他也追随着跳了进去。一直陪着他的人，为了救自己，落了个永世轮回。想想，好像很遥远了，只是心还痛着。

    两人静静漫步在青石路上，夕染安静地听朝暮讲着故事。这就是他的故事？很简单，三言两语带过。可是夕染看得出，即使过了万年，他脸上还是难掩悲伤。

    那人……是朝暮喜欢的人吗？

    夕染明显误会了，不知道这事有关于自己，她只感觉心里有些阵痛，却不知是何缘由。她稳了稳心神，很自然地开口。

    “她……叫什么名字？”

    朝暮似乎想了想，说出那熟悉的名字。

    “她叫霖铃。”

    这个熟悉的名字，曾经他在天界亲人一般的人。

    朝暮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一句话，修炼到上神，若是坠进情劫，就会失去很多。

    他坠进去了。所以一切都失去了，一无所有。

    只是……他看了看夕染。

    他还是摆脱不了情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