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家宴

    冬天腊月，她已经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还是猝不及防，感染了风寒。想起昨日跑进跑出，热了起来脱了一件，没想到一下子就着凉了。这几日她便没有在御前侍奉，在自己的住处养了几日。

    琉璃早晨高高兴兴地进来和她说，皇帝刚刚下了旨，南宫宸恢复了自由。华桐虽然病着，但这风寒也不算严重，听琉璃这里一说，整个人又感觉好了不少。

    他最近肯定会进宫，只可惜她刚好犯病，这回又见不到了。她足足有两个月没有见他了，如今一想起他来，心里就久久难以平静。

    这会儿是那样想见他，琉璃知道她的心思，回来的时候总会说起他。

    又隔了一日，琉璃从乾和殿回来，说她今日在御前见到了南宫宸。她兴奋地说起了所见所闻，华桐只听得只言片语，不过心里也很高兴。琉璃嘲笑他，他听说华桐生病之后，差点吓了一跳，说他紧张过了头。

    她想着自己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明天不再咳嗽，她就可以回去侍奉陛下了。从来就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御前。她知道他这两个月过得不好，他也一定像她一样想着对方。

    隔天她的喉咙还有些清哑，不过已经不再咳了。皇帝在殿内瞧见她，问了几句，只是让她多休息，也再无多言。

    估计再过两日西域的使臣就进京了，这会儿迎接的准备早已布置妥当。恰逢南宫延平夷归来，扫荡了那蛮荒之地，真是大功一件。

    难得几个兄弟团聚，皇帝心情大悦，便设了家宴。许久以来，他们都没有这样聚在一起。

    南宫宸远远望见华桐，眼底便再无别人。隔了两个月才见到她，好像已经隔了许多年。

    华桐亦是怔怔地望着他，他瘦削了不少，面庞的轮廓更加分明。琉璃在身旁轻轻地喊了她一声，此时宫人进进出出，她也不好多待，便匆匆捧了果盘出去。

    没过多久南宫信也来了，殿内早已摆放妥当，他四下望了望，几个弟弟也都在场。南宫延最后一个进来，兄弟几个互相问过之后，皇帝才携了皇后出来，几个妃嫔也一起用膳。

    “今日家宴，不必拘礼。”

    说虽是这样说，但礼数依旧周全。华桐默默在一旁待着，她不必斟酒，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南宫宸时不时望向她这里，她也只是用微笑回应。

    哪怕是站在这样不起眼的角落里瞧着他，那也是大大的满足。

    几个皇子都向皇帝敬了酒，唯独南宫宸没有。华桐在一旁看着着急，向他使了个眼色。南宫宸暗暗叹了口气，视线收回的时候，却落在了南宫信的身上。他好像瞧见了华桐对自己的暗示，却又若无其事地喝着酒。

    他们按位次坐下，南宫延就坐在他身旁，也轻轻地咳了一声。

    他端着酒杯站起来出列，“儿臣祝父皇母后万寿无疆。”

    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起身之前虽是那样不情愿，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敬意十足。只是退回来的时候，神色又变得暗淡了几分。

    毕竟长期离心，哪里是一朝便能修补好的。他囚禁了他大半年，这大半年的痛楚，又有谁能体会。

    皇帝心情大好，俯视下面的一众皇子，露出欣慰之情。

    “后天西域来使，宸儿你可得多用点心。”

    “儿臣自当尽力，无微不至。”

    他脸上浮出沉沉的笑意，“此次西域不仅派了来使，还派了一位小公主。”皇帝往下面的几个人瞧了瞧，“那西域的风俗与我尤国的不同，恐怕这位小公主是挑驸马来了。朕的皇儿们，到时候可别在人家面前失了礼。”

    皇帝这句话是提醒也是试探，只见南宫宸脸色无异，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淡淡地喝酒。再看他的几个弟弟，已经激烈地讨论了起来，似乎对这位小公主有浓厚的兴趣。

    谁都知道，谁娶了西域的公主，乃在这亲盟的关系上又加了一层，实际上对尤国是大功一件。如今此等立功好事，既不用在沙场拼死拼活，又能抱得美人归，何乐不为。

    南宫信似乎对此也毫无兴趣，大殿内奏起了雅乐，他似乎沉浸在这音乐声中。

    皇帝最终将目光投向了站在角落里的华桐，意味深沉地瞧了她一眼，而后又不动声色地赏乐。

    华桐听到这话的时候微微一怔，心里早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其实这件事有所指，如果西域真有这样的想法，那这姻亲恐怕南宫宸躲不过。

    她当下心里只是沉沉，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皇帝有些乏了，他自己先离了席，他一离席就基本散了，几个皇子陆陆续续地离开。华桐也跟着皇帝回殿，其他宫人侍奉他，她也就退了下来。

    刚出了大殿，就看着南宫宸在台阶下等她。她朝四周望了望，赶紧下了台阶。

    他刚刚喝了许多酒，脸色微红。她怕被别人看见，赶紧将他拉到廊下。

    “这会儿怎么还不回去。”

    “想你。”

    极为简短的两个字，从他的喉间轻轻地发了出来。华桐望着他，月色之下他的眸子是那样闪耀，如同晶晶的星子，叫人不禁沉溺进去。

    他握住她的手，夜风虽然凄寒，但他的手心依旧那样温暖。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言，互相望了许久。原本隔了两个月不见有许多话想说，可这一刻其他的言语早就多余。

    他深切地望着她，她便是他此生最大的眷念。他不禁失神，朝她的唇上轻轻一啄。华桐本来望着他心醉，此时不放他这样的举动，虽然想要避开，但为时已晚。唇间的辗转，鼻息之间早已扑满彼此的气息，是那样令人眷念不舍，是那样令人窒息。仿佛下一刻，便要一同跌入万丈深渊。

    即便如此，即便挫骨扬灰，也早已无所顾忌。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放开她，眼神是那样痴那样傻。他把自己也弄得心迷意乱，早已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心中的欢喜。

    她只得默默低下头，脸早已烧了起来。幸好在月色之下，只是映衬得她的肌色流莹，并未见到那红扑扑羞赧之色。

    他始终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想着像现在握着她，已经不知道想了多少回了。

    她急急的心跳渐渐地缓了下来，风轻轻地掠过，却也不由地引起一阵清寒。她的喉间微养，不由地轻轻地咳了一声。

    “虽是小感，也得注意。”

    他隔了那么久才进宫，当然第一件事便是寻她。见她不在御前侍奉，便问了琉璃。当时心里不知道有多慌，琉璃还笑话他。现在想来，也是傻到了极处，失声哑笑。

    她点点头，突然看着他笑得那样傻气，真想恼他。

    他的笑意更盛，抓着她的手，“更深露重，我送你回去罢。”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悠悠地走在长廊里。月光洒在他们的背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好像一对极为平常的夫妇，手牵手一路相伴下去。

    夜里的巡防更紧，下了走廊，华桐便挣开了他的手。他虽然送她，可他走在前面，而她默默跟在后面。等到没有人的时候，他才回头偷偷望了她一眼。

    这样鬼鬼祟祟真不像他的风格，不过他的心里却甜得很。华桐看着他无奈的举动，在后面不知道笑了多少回。

    终于到了她的住处，里面的灯还亮着，没等到她回来琉璃自己一个人不会先睡下。她轻轻地推了推他，让他回去。

    他却始终站在院子里，迟迟不肯离开。

    他要她先进去，自己才离开。华桐要他先离开，她才进去。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不由地笑了出来。

    “哎呀，好姐姐，咱们快进来睡吧。六皇子，明日见。”

    琉璃已经等得困顿了，听到院子里有了声响，就悄悄到门槛边瞧了瞧。见他们正你浓我浓，她不好意思打扰。

    可她现在困得要死，等华桐又等得那么久，他们却在这里磨磨蹭蹭了起来，她实在有些受不了，便插了句嘴。

    华桐听琉璃这样说，越发觉得不好意思，急忙走了进去。掀开门帘的时候，又往回望了一眼，见他还站在那里。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洒下一身清辉。而他始终是那样干净洒脱，如同着清辉朗月一般俊逸，让人不禁赞叹。

    她终于放下了帘子，他站在外面，听到里面轻微的说笑声，也不禁发笑。又站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华桐一进去就被琉璃取笑，她本来面子就薄，听她一阵又一阵调戏，都差点将脸买进被子里了。不过说笑归说笑，琉璃的心里是真心替她高兴。

    她们今日也忙了一整天，刚刚和南宫宸在一起不觉得累，这会儿一进屋就不想再动了。所以什么事都没有做，洗漱之后便更衣睡了。

    夜里风刮得紧，风抖动着窗户，发出些许的响声。好像又下起了雪，外面又清寒了几分。她睡得极沉，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