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回忆似酒辣咽喉
宋名扬一声惊叫，哆哆嗦嗦地拿过手机打电话，双手抖得好像刚刚醒来的那天，一点力气动用不上。他还偏偏弄了一个很复杂的解锁图案，几次解锁失败，好不容易拨出了电话，却又愣住了。
借着床头壁灯那白色的光线，他忽然看到，顾之森的眼角有什么在闪闪发亮。
宋名扬翻身下床，连鞋都没穿，猛地扑倒顾之森的床前。他没有看错，那是顾之森的眼泪，正从他紧闭的眼中接连渗出来，汇成一股溪流，不停地滑落在枕头上。
病房门忽然开了，有护士进来查房。她们听到了惊叫声，却不确定是哪个病房传出来的，只能从最有可能的几间病房查起。护士刚一进来，就看到宋名扬像疯了一样狂按呼叫铃，赶紧上前一步说道：
“来了来了别按了，出什么事了？”
宋名扬颤抖着手指，指着顾之森，激动得语无伦次：“哭、哭了……他，他，我哥他……”
护士不敢怠慢，赶紧叫来值班医生为顾之森检查。宋名扬看着桌子上那散落的“摄魂玉”碎片，猛然间想起了慕堇若，接着飞一般地跑出去，朝着慕堇若的病房飞奔。
结果，慕堇若那边刚好有护士查房，一看到慕堇若的异状，也立刻开始了检查，宋名扬扑了个空，与盖颜一起等在外面。
“什么？‘摄魂玉’碎了？那木木一定没事了是不是？”盖颜听宋名扬一说“摄魂玉”的事情，激动地叫了出来。
宋名扬也是激动无比，却又不敢确认。“摄魂玉”这个东西为什么会碎，谁知道呢？如果是因为顾之森和慕堇若的“穿越”而碎掉是最好，可万一是别的原因怎么办？
两人正在焦急等待的时候，顾之森的家长也赶到了医院。他们已经几天没有休息好，上午刚刚回去休息，傍晚就传来了消息，连忙赶了回来。苏菖蒲的母亲因为早上晕倒，现在还在医院休息着没有回家，倒是省了再跑一趟。慕堇若的父母也在接到盖颜的通知后，急匆匆地赶来了。
七位家长焦急地等待着检查结果，宋名扬在经过了最初的激动之后，反而变得平静许多，正像个大人一样安慰着他们。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接连被推出了检查室，医生和护士的脸上全部难掩激动和喜悦的神色。
“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会没事的……”几位家长抹起了眼泪，跟着医生护士回到病房去。宋名扬虽然很想去慕堇若的病房，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乖乖地跟着母亲回到了顾之森那里。
看着苏菖蒲的父母那红红的眼眶，顾之森一直没有停过的泪水再次滑落。他的身体太过虚弱，连舌头都没有知觉，只能一遍遍地用口型“说”着“对不起”。虽然二老并不明白他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却也含泪笑着劝他：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好好地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他们不是不想问苏菖蒲的事情，可是两人看着顾之森的表情，再看他连自己的父母都不顾，反而一遍遍地朝着他们“说”对不起，多少也就猜到了什么。
如果可以做到，顾之森真想起身下床，在他们面前长跪不起。苏菖蒲本可以在游戏世界里安然度过一生，却为了让他“活”下去，冒着毁灭那个世界的风险，将他送了回来……他该怎么给他们解释呢？他这一生，都还不清了啊……
宋名扬看顾之森没事了，蹑手蹑脚地出了病房，再次往慕堇若那边跑去。
然而，他却再次在病房门口遇见了等在那里的盖颜，还有慕堇若的父母。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外面？”宋名扬的心“咯噔”一跳，慕堇若不会有什么事吧？没道理啊，顾之森躺了那么久都没事了，慕堇若只躺了一个暑假，难道比顾之森更严重？
“木木说……”盖颜摆弄着她的手机，刚刚她又是用了当初对宋名扬用的那一招，让慕堇若用口型说数字，她用九宫格输入法在手机上打出慕堇若要说的话。结果……
盖颜把手机递给宋名扬看，只见记事本上写着的是：
“给我一个小时。”
“这是什么意思？”宋名扬不解，“意思是她想静静？所以把你们都赶出来了？”
盖颜点了点头，慕堇若的父母伸长了脖子朝病房里瞅，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为什么？她到底怎么了？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喂……”
盖颜没能拉住宋名扬，她看着自己的手想，或许他们有共同语言，宋名扬劝劝她她就好了呢？
宋名扬跑进慕堇若的病房，终于见到了他魂牵梦绕的人。可是令他诧异的是，慕堇若居然和顾之森一样，也在哭，哭得比顾之森还要汹涌。
慕堇若并没有发现宋名扬进了病房，她正闭着眼睛，无声地哭泣。她的婴儿肥几乎快要看不出来了，瘦出了尖的下巴不停地颤动着，珍珠般的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宋名扬多想上前抱抱她、安慰她，却鬼使神差地转过身去，好像有什么人在推着他一样，灰头土脸地离开了病房。
“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吗？”盖颜和慕堇若的父母立刻凑了上来。
宋名扬摇摇头：“没，她在哭……我们还是给她点时间吧……”
她为什么会哭？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难道是因为……雪清泫？宋名扬使劲摇摇头，想把这个名字从脑海中摇出去，却发现这是徒劳的。
……
慕堇若死死地闭着双眼，多么希望这是一场梦，多么希望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五行大陆上任意一间“悦来客栈”的床上。可是哭泣带来的缺氧让她大口大口地呼吸，鼻腔里、气管里、肺叶里，分明都是医院特有的味道。
前一秒，她眼中那半透明的系统提示框倒计时结束，下一刻，她就在一连串的系统提示中被白色的光芒包裹，进入了一个斑驳的世界。
慕堇若看到了身穿现代装的顾之森，立刻知道了那是他的灵魂。她也低头看到了自己的衣着，那条紫色的连衣裙，就是她去姨妈家的那天、也就是出事的那天所穿的。
白茫茫的天地开始震动，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自己被一股风吹走了。她看到自己来到了姨妈家，还看到了自己那两只皮箱，下一秒，又一股大力袭来，像是一颗巨大的磁石，把她拉到了医院的身体当中。
猛烈的头痛排山倒海般的袭来，无数记忆的碎片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她失去的记忆终于回来了，像狂暴的风席卷世界，吹得她睁不开眼；像最烈的酒灌入咽喉，辣得她泪流满面。
流泪的那一刻她还有个错觉，告诉自己不能哭，不然会被坏人拿到“树妖之泪”，可是一瞬间她又明白了，哪里还有什么千年树妖，哪里还有什么树妖之泪，她现在就算哭瞎双眼，也不会再泣泪成珠了。
慕堇若记起了一切，同时也失去了一切，除了这段记忆。此时此刻，她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任何话。她只想守着她的记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刚刚苏醒的慕堇若精力有限，毫无顾忌的哭泣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一个小时后，当盖颜溜进病房，就看到慕堇若已经睡着了。
“刚醒过来的时候是挺累的，我当时也是这样。”宋名扬说，假装看不见慕堇若那红肿的双眼，“明天就好了，你们也别太担心了。我先回去了。”
宋名扬离开慕堇若的病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盖颜出去买了个饭，热得满头大汗。
“木木你不知道外头有多热，比咱们军训的时候还热！”盖颜夸张地说，“你感觉怎么样？昨天阿姨跟我说，要不给你办个休学……”
病床上的慕堇若一听，脸色立刻变了。盖颜和她相处了那么久，一个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说：
“别急别急，你不想休学我就给阿姨说。我知道你舍不得我这个同桌，我要是你，我也舍不得我自己！你放心养着吧木木，我虽然不爱学习，但我一定认真做笔记，放了学就来找你，把作业也带给你，怎么样？哈哈我就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平静下来的慕堇若，盖颜松了一口气。
一个暑假的“分别”，她的木木不仅瘦了，连性格都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坐在洁白的病床上看着窗外，那神情似乎随时都能飞出去一样，让盖颜很是担忧。
“颜颜……”
慕堇若发出的声音很小，但盖颜还是听得很清楚。她爬到慕堇若床上，认认真真地听着她说话。
“颜颜，我……‘失恋’了……”
盖颜愣了几秒，脑袋里却上演了一场风暴：木木的“恋”肯定不是宋名扬也不会是宋名扬的哥哥，她一醒了就哭得那么伤心，难道说那个游戏世界里还有其他的玩家？！
“我擦哪个不开眼的敢伤害我们的木木？木木你告诉我那家伙叫什么家是哪儿的，我替你去教训他！”
慕堇若看着义愤填膺的好朋友，露出一个微笑，看起来却更像是苦笑：
“他叫……雪清泫。”
“诶？”盖颜露出了一个非常古怪的表情。